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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自打和王香香結了婚,他才真正感覺到養母的無私與偉大,弟弟的坦蕩與真誠,這顆遊蕩了多年的心靈才算是歸了位。那個晃過來蕩過去的陰影終於離開了他。

  于毛子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金子!金子!快上岸,天大的好事!」

  「什麼好事呀?還有比娶妻生子更好的事情?」于金子窩在胸口上的痛雖然早已治癒了,但卻發生了病變和轉移,一個新的陰影籠罩在心頭。結婚大半年了,王香香的肚子平平,沒有一點反映。他曾跪在父親的墳前發誓,給爸爸于掌包生個孫子,純正的中國種,真正的于家後代。可是半年多了,他一下子缺少了自信,他不知道父親于掌包得花柳病的事,而懷疑自己隨了父親是頭騾子。他也懷疑過王香香,卻又不敢張口詢問,或者倆人一起到璦琿縣婦幼保健院進行檢查,心裡越來越覺得堵得慌。

  于金子上了岸,毛子遞過毛巾幫哥哥擦乾了腳穿好了鞋。他告訴哥哥縣武裝部缺少一個小車司機,原來給谷部長開車的那個小夥子退伍回了南方,谷部長現在正在咱家等著你,想讓你給他開車。這難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嗎?

  「真的嗎?谷部長能讓俺給他當專職司機?」于金子半信半疑,內心卻充滿了驚喜,給谷部長開車就意味著俺要到縣裡去工作,穿上官衣拿上工資……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天上真能掉下餡餅來?

  哥倆開著拖拉機回了家,大老遠就看到坡下停了一台嶄新的北京212吉普車。草綠色的車身,那烤漆噴的油亮,墨綠色的帆布車棚和四個黑色的輪轂和諧地搭配在一起,威風神氣。尤其是車頭保險杠的右側立著一根電鍍旗杆,上端懸掛了一面三角形的紅旗,兩個黑體黃字「警備」憑空增添了幾分主人特殊的地位和權力。

  于金子跳下拖拉機,圍著吉普車左右前後轉了幾個圈,高興得無以言表,這就是毛子說的那台車。難道這麼好的汽車真的會讓俺開?他拉開車門一看,雪白的縫有紅邊的車座套讓他不敢坐上去試一試感覺,嘗一嘗握著吉普車方向盤的感受。于金子連忙推上車門,忽然他發現車後輪沾上了一些泥草,他又連忙從拖拉機上扯出毛巾,在門前的科洛河邊投乾淨,然後輕輕地擦去那污垢,好像這車就是他的一般。

  谷部長在屋裡等著了急,他將長杆的旱煙袋放進煙簸籮裡,「毛子,你哥呢?」于毛子和于金子一樣興奮,他光顧了高興,並沒有發現金子沒有進院。「俺哥和俺一塊下的車,噢,肯定在外邊看那台小北京呢!」

  于毛子陪谷部長出了院門,果然,于金子還在聚精會神仔細地擦車,原本就十分清潔的吉普車更顯得一塵不染。

  「嗨!這是誰呀?敢碰我谷部長的專車,看把車漆都擦下來了不是!」

  「谷部長,是俺于金子!」金子有點不好意思,他知道這是谷部長和他開玩笑,便收了手一起進了於家的東屋。

  香香和白王氏都過來了,幫助于白氏忙活做午飯,小哥倆坐在炕頭上陪谷部長嘮嗑。

  谷部長更是神采奕奕地吹了起來:「我現在是屎殼郎變馬知了,一步登天了,這台212是省軍區特發給邊境武裝部的,比李衛江書記那台還新呢!」

  「谷叔,你的車比李衛江的好,領導會高興?你不如和李衛江的那台車換一下嘛。」于毛子插了一嘴。

  「呵!毛子出息了!也知道這官場的規矩了,你說的對!李書記不光是縣委書記,也是咱武裝部黨委第一書記,新車首先應該由他來挑選!」

  于金子有點沉不住氣了:「谷叔,那這車不是你的了?」

  「當然是嘍,李書記說這是發給武裝部的嘛,他不能奪人所愛。其實我知道,李書記很快就換車了,那是一台日本產的大吉普,叫什麼『巡洋艦』,好幾十萬一台!」

  小哥倆聽傻了眼,看著谷部長滿嘴噴吐沫星子,心裡這個羡慕呀。

  酒菜全都擺上了桌,谷部長堅持讓兩位老嫂子全都上了炕,于金子被拽到他的身旁,炕邊上是毛子和嫂子香香。

  谷部長端起酒杯開始說話了:「從我谷有成個人這論,就都叫兩位嫂子了。金子、毛子和香香都是晚輩。我谷有成這下半輩子和你們老於家、老白家有緣分,是福是禍我都脫不了干係。神槍于掌包含冤走了,支書白二爺也進了大獄,我有責任照顧你們于白兩家,從今往後,咱們就算實在的親戚,不知你們願意不願意,願意的話,咱們大家就喝了這杯認親酒!」

  谷有成端著酒杯,紅著眼圈望著兩位老嫂子。于白氏、白王氏也被穀有成說的一陣心酸。兩位老人連忙端起酒杯,嘴裡一個勁的念叨:「谷兄弟,俺們是求之不得呀!」

  于毛子搶過了話:「俺谷叔,咱們不早就是親戚了嘛!這杯酒算是俺和哥哥金子、香香敬三位長輩的酒,請你們放心,谷叔你指到哪兒,俺哥倆就打到哪兒,皺一下眉頭就不算個老爺們!」

  「好!就這麼定了,我谷有成一個外鄉當兵扛槍的,就算在璦琿縣有了自己的家了,喝!」

  第一杯酒全都幹了之後,谷部長把話引入了正題,他那個司機南方的父親得了重病,非鬧著轉業回了家,這才有了個空缺。沒想到部隊、地方上的老領導、老同志都來為親戚朋友介紹司機。現在社會上不流傳著一套順口溜嗎:「一有權,二有錢,三有聽診器,四有方向盤。這個空缺是個肥缺,我能不知道?其實,我心裡惦記的是大侄子于金子,這孩子苦哇。嗨!辛酸的事咱不提了,我知道,金子開了多年的拖拉機,又有汽車駕駛本,關鍵這孩子……說習慣了,都是三十幾歲要當爹的老爺們了,咱們托底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因此呀,我請示了縣委李書記,這司機就定了你于金子,院外的那台車,今後你就隨便擦了,就是擦掉了漆,我也不心疼。」

  穀有成說完笑了起來,一番話感動得兩家人都掉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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