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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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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了根煙。 電話旁邊放疊《先驅報》。這是新西蘭最大英文報紙。肯定是那兩小混混走時扔這的。那兩人一副比他還混日子的樣子,還會花2.5新幣折合10元多人民幣去關心天下大事? 想想小混混都知道看大報,就順手翻了幾下:上面圖片都看得明白,可消息太長,又都是英文的,以他水準估計得用看中文兩倍時間,所以還是省省留著看中文吧,而題目又過於精練,精練到看不明白。於是想用報紙疊煙缸。又想可以用來當煙缸東西實在很多,雅思書多得都想送給撿破爛的——可人家這國家不流行撿破爛,連QueenStreet(皇后大街)要飯的都是副時尚歌手打扮,還有派別的。那天,好不容易在這福利國家看見一個被政府救濟養得胖胖的毛利女人躺在大街打滾,恨死恨活罵政府,卻又被幾個開著保時捷、霍頓的中年男人扶起來,人家不是不讓罵政府,純是出於保護婦女情衷,人家國家人口不多,當然兄弟姐妹一家親。 那毛利女人當時被教導道:你有吃有喝,幹嗎為兒女私情罵政府啊? 浩然真恨自己沒勇氣地上打滾。浩然懷念童年時那些遊走家門口撿破爛的,他們一身邋遢,面目污濁,卻代表一個時代,就像化石本身毫無意義卻代表著遠古時代。 浩然懷念家鄉一草一木,一花一石。人家那些有文化的,會把這懷念用妙文呈於紙上,而他這出國前職高未畢業,又沒點文學修養的,看著人家文采飛揚,還覺得噁心——其實他覺得自己也蠻噁心的,除了一副俏臉,真說不出還有什麼是處。 那天經過QueenStreet(皇后大街)看見ShowGirl(脫衣舞女),他並沒多大興趣。要純是欣賞舞姿,可以選擇看芭蕾舞,可他沒那麼高雅;要是為了女人,他可以到許多地方去尋覓,不但可以看而且摸得著;要是想意淫,他可以花5塊錢門票到游泳池一邊游泳一邊觀摩……其實這些大可不必,只要他肯放下架子,他身邊一向不缺女人的。 他倒是對ShowGirl隔壁ShowBoy招不招聘亞洲猛男感興趣,只可惜人家這裡也搞女權主義——不允許男士入內。感興趣歸感興趣,是否入行還得日後再議。再說了,自己覺得自己長得帥,人家ShowBoy老闆卻不一定看上眼,據說那ShowBoy並不完全是色情行業,那大多是退伍軍人壟斷的行當,多是以優美體魄和剛勁有力舞姿吸引女人的。 浩然真恨自己不是毛利人,穿上草裙就可以到博物館跳草裙舞了。不過這些都是戲言,他內心深處還是滿嚴肅的,儘管嘴巴上越來越有嬉皮之風。 浩然這幾天也不想去跳什麼豔舞或草裙舞了,他一心到賭場修行去了。一天傍晚,他把贏來的100元輸光,撈了個平手回家,剛一進門,鞋子還沒從腳上踢下去就聽到手機響,一看連串00000就知是越洋電話,按下Yes鍵就叫: 「爸?」 「誰是你爸,我是錢雨啊,你爸還說你沒心沒肺,我看你蠻孝心的,張口閉口都是爸。」 「錢雨?天啊,我TMD想你,比想我爸還想你,想你想得我都鬱悶了。」 浩然這人就一個毛病:跟熟人自己喜歡的人特貧,跟不喜歡人屁都懶得放一個。貧歸貧,那童年的夥伴、童年的記憶,一直珠寶般珍存於內心深處的。 「你不用想我了,我也快要去奧克蘭了!」錢雨開門見山,浩然反倒被嚇一跳,竭力恢復著平靜。 「你真要來?你也這麼想我啊。找我玩啊?」 「你怎麼就玩心不改,玩物喪志啊。我這次是想留在你身邊的,怎麼著,不想讓我去麻煩你?」 「怎麼說話呢,巴不得你多麻煩麻煩我呢。」 「怎麼樣,那邊做點什麼事情還可以吧?」 浩然把一支煙在窗臺上擰碎。 「我一天到晚就在混,不幹什麼,你在國內待著好好的,來這幹嗎啊?」 「我想先過去讀點什麼。」 「哎呀,實際點成不,你本科都畢業了,來讀個啥啊!」錢雨在電話另一端聽到他長歎一聲,「你知道兄弟我現在還是初中文憑呢,哈。」 「咳呀,你怎麼還跟家裡那熊樣,難不成你真跟報上說的『留學垃圾』一個樣啊?」 「哈,他們雖說瞎編亂造,多少也有點影子,取材就是本少爺我啊。」 「你這廝,到時候一定要見見你這垃圾蟲。」 浩然掛了電話,灰頭灰面趴在床上就睡了,他不得不為果果為幾天的癡情做出補償——警局黑記錄啊,員警叔叔的鼓勵啊,統統拋到九霄雲外了。 這已經是新西蘭時間晚8點多,這個南半球最早日出國家,除了太陽還滯留空中,其餘一切都快謝幕了。這麼安靜的周遭,誰知道那些中國留學生都混跡到什麼地方去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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