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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


  第41章

  在奧克蘭留過學或者在別的國家待過的中國學生都知道,國外的生活其實挺無聊的

  HouseWarmingParty(暖房聚會)後,大家又都回到奧克蘭平淡如水的生活中了。在奧克蘭留過學或者在別的國家待過的中國學生都知道,國外的生活其實挺無聊的。特別是新西蘭,整個一現代化農村,若是不上學、打工,一天睡睡覺,看看從國內帶來的碟片,日子就打發了。到了晚上,除了便利店和個別超市,大部分商家早早關了門。家裡實在待不住,只有去唱歌、蹦迪、飆車、賭博,甚至打群架、泡妞。有的妞甚至連泡的過程都免了,乾脆直接拉回家做做床上運動了。

  留學新西蘭,門檻不高也不低:入境,不要語言成績;進大學,又非得有雅思成績不可。這就導致語言學校人滿為患,接踵而來就是留學生鬧事,打架鬥毆,拜幫結派、綁架、車禍慘劇頻頻發生,Kiwi對留學生憤憤不滿也隨之而來。真正跟洋人深入交往的人也不多——橫著文化鴻溝,不是容易做到的:很多時候,你和他們一起坐在酒吧裡,他們說一些自認很有意思的事情,可你卻不覺得有什麼意思時,你與他們的距離無形中就遠了。

  錢雨倒是個例外。錢雨一直廣為結交洋人朋友,最近已經和果果好朋友也就是他未婚妻塔希提女孩Sina去她叔叔農場了。浩然還是那麼無所事事,每天開著他Prelude——這車比他剛買時爛多了,可他就是捨不得換掉——送果果去奧大,然後就去網吧、賭場等地方耗日子,偶爾也趁傍晚帶果果浪漫一把,把車開到MissionBay,領略海風的愛撫;到Mt.Eden,從遠處觀察自己的生活,在果果打個哈欠的時候,不容她推辭地把衣服披到她身上。偶爾也乖乖地跟在果果身後進超市,在那兒領略別樣浪漫,當果果每次勸他在Foodtown(某大型連鎖超市名)找個工作時,他都裝模作樣跟Foodtown工作人員要張求職申請表,草草填寫,然後故意連聯繫電話都不填就還給人家。

  一次他們逛超市,一個穿著肥大時興牛仔褲約摸十五六歲Kiwi男孩,突然對浩然說用十塊錢跟他借ID,浩然見果果在,特矯情地搖搖手拒絕了。當他們走出超市時,卻見小男孩拿著另一張ID走向收銀台。浩然不禁一笑:這個世界上有些事你不願意做總有人會做的。

  那天在一個叫WhiteHouse酒吧,浩然終於提出自己的要求。那兒中國人沒瑪格麗特那麼多,依然彌漫著煙、酒和誘惑的氣息,燈光一道道掃過,掩蓋了粗糙的裝潢。老虎機伴隨舞池扭動的身體劈啪作響,DJ不甘示弱反復播著BillBoard的上榜熱門曲。若是沒有浩然,這樣地方果果是不可能來的。她在他目光保護之下跳著歡快的舞。當「Iwillrockyou」唱到高潮時,他一腦袋黃毛突然湊到她耳邊:「一起住吧!」

  「什麼?」她顯然聽清楚了。

  「我說,一起住吧!」

  舞池裡擠滿人,一個渾身是汗的胖女人興奮地夾在浩然果果之間,他自始至終沒有牽上她的手,這是他想要的感覺,哦,來之不易的愛情!

  就在這愛情走向高潮的時候,他突然說出了這句話:「一起住吧!」

  胖女人此時便成了障礙,被浩然猛地推開。他的手四處摸索著,終於尋到果果的腰,他讓手圈成環把她套住,他的黃毛貼在她面頰上,然後第三次說出那句話:「一起住吧。」伴隨而來是池子裡異口同聲撕心裂肺尖叫聲,所有人仿佛都融化了,消失了。接下來就是從酒吧到停車場那漫漫長路——此乃奧克蘭市中心一大特色,車位與你想去的目的地距離,由那一天幸運指數所決定。

  「讓我好好考慮考慮吧。」

  他望著她身影消失在那豪華別墅的鐵門裡。

  這就是奧克蘭,一個現實的地方。相愛的人就必須住在一起,奧克蘭早就叫柏拉圖見鬼去了。晚上,果果躺在床上輾轉不安,她從小就是這樣,她是不是不正常啊,為什麼許多快樂的事情到她這兒都會轉化為憂傷呢?她對著天上星星眼睛眨啊眨,她突然感到這個場面如此熟悉,那月亮上仿佛又有一樣東西正朝她奔來,那是個同樣星漢燦爛的傍晚,Jane閃爍眸子出現在她面前。什麼叫Kim一個憂鬱的眼神?啊,她終於豁然開朗,冥冥中她仿佛也在浩然眼睛裡見過那種東西。奇怪的是Dillon那雙毛茸茸藍眼睛居然也出現在奧克蘭夜空中。天逐漸變成了淡灰色,淺藍色,星星不見了,她緩緩閉上眼睛,不知怎的,她並不想哭的,可眼淚卻劃過她的面頰。她有點受不了了,她不知道兩個小時後,當她再次起床,是否還會在洗手間檯子上望見那紅頭髮,是否還會看到Jane那毫不在乎的神情。天漸漸亮了,她聽到貓叫,可是她無法分辨那究竟是從Benny房間傳出的女生叫床聲還是真的貓叫。她坐起身,望著窗外冉冉上升的朝陽——據說新西蘭是世界上最早看到日出的地方,她摸摸臉,眼淚幹結在上面,可她不願意去洗手間。記憶把她拋回一周以前,那同樣是個夜不成寐的清晨,離鬧鐘響還有一些時間呢,她就被屋外嬉笑聲吵醒,她趿著寬大拖鞋走到洗手間,開始在盥洗池刷牙——放血,自來新西蘭,刷牙隔三差五就流血,她跑到牙醫診所看了幾次,說是牙齦炎,可就是治不好,她從小就特多毛病,什麼胃病啊,她想再這麼流下去,總有一天會血流過多而死的。她一邊盯著池子裡的血,一邊打開龍頭把它們沖乾淨,沖了半天依然有兩塊紅紅的東西沖不掉,伸手去摸它,蹊蹺的是,那是幾根紅頭髮,自由地扭結成一個小團躺在池子裡,她並沒有覺得這小團有多髒,相反覺得它很漂亮,很眼熟,就對著陽光瞅了會兒,然後才把它扔進垃圾桶。這究竟是誰的頭髮呢,她一下想起這個問題:家裡住了五個人,三個男孩子,包括自己兩個女孩子,沒有一個是紅頭髮的。一定是Benny又帶女人回家了,她突然覺得很髒,開始拼命往手上打肥皂泡在水龍頭下沖洗……

  她又閉上眼睛,感到昏沉沉的,一定是睡得太少了,等會上課一定會睡著的,她鬱悶地想著,就在那時,洗手間門「砰」地開了,她緩緩睜開眼睛,她太疲憊了,居然忘記鎖上門。

  「果果。」

  她被那熟悉聲音叫得緩過神來。

  「Ja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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