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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零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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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因為那句「你的眼神很美」,那以後的一個傍晚,他們開車一起來到Mt.Eden上,左鳴望著被射燈打成銀白色的Skytower(天空塔),毫無意義地感歎著奧克蘭的夜色。向他指著山下夜色中被Skytower照亮的一座座小屋子,告訴他,西面的是我現在的家,東面的是我上個月的家。自從上次房東偷稅被檢舉後,她搬出來,就一直居無定所。隨後她又告訴他,其實這些都不是她的家。 她越發覺得自己不過是只背著行囊在南半球這個孤獨小島上四處流浪的蝸牛。她說她現在依然和過去一樣迷失,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讀書,可她發誓要把一件事情進行到底。大概她說這些時神情很美,所以他一直認真聽著,還笑著點點頭。遺憾的是,他把她要進行到底的事理解成是讀書了。 「跟我回家吧,我媽媽一定會很喜歡你的。」男人激動地拉起她手說。 一種莫名感動突然湧上心頭,左鳴順著他的柔情,再次倒進這個她既不喜歡卻也討厭不起來的男人懷中,可她卻仿佛再也不需要尋覓任何安慰了。 瑪格麗特那兩條樓道,一條向上攀爬,一條向下墜落,從左鳴那個角度看去,兩條走廊毫無區別地站滿長得並不漂亮卻身段優美的姑娘們。樓下那條因為姑娘多些顯得比樓上那條熱鬧,有姑娘在那肆無忌憚地喧嘩。她望著瑪格麗特那條向下的長廊,那上面叼著煙捲姑娘好像一下消失了,長廊看上去更加悠長似曾相識了。是的,就是那麼一個很大很長狹窄門徑一樣幽暗的長廊,她記得它通向二樓,她是摸著樓梯左邊扶手上的樓。那是她高中畢業後在奧克蘭找的第一份工作,她上樓時,餐廳林老闆正好往下走,她覺得自己被他重重瞄了一眼,她抬頭朝他望去時他急匆匆下樓去了。 很冷很冷天氣裡,林老闆整天都很凶,雖然對她比對別人好些依然很凶。她端盤子掃地忙了一整天,晚上他對她說一起吃飯吧。她就和他家人一起在一個小屋吃晚餐。他開始暗示她這樣女孩如果缺錢可以換個更賺錢工作,她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其實她並不缺錢,打工不過為了好玩,為了多認識一些男孩子順便賺幾個零用錢,可是她卻控制不住耳朵好奇地去聽從沒聽過的事物。 「像你這樣的,一次可以收150,我可以給你提成100。」 「我女兒你也看見了,她不適合做這個。當然,我更需要你這樣女孩幫我打理這邊生意,你看我餐館很忙的。」說著,他居然在他太太面前伸手撫摸她那飄逸長髮。這突如其來舉動使她那一點好奇心變成了噁心。她站起來推開他手,飯也不想再吃一口就告辭了:「好了好了,您這兒工作不適合我,您還是找別人吧。」 她對性並不保守,可卻絕對不會拿它做交易。她聽說上次參加露露家聚會的叫Water女孩去按摩院做了小姐——奧克蘭很小,人的好奇心卻很大的,所以越是秘密的事,越用不了幾天便全城皆知了…… 往事歷歷,近事也歷歷,默默無言中,不知怎的又把許多事情和前幾天在胡賓家聽的《物質女孩》那首歌聯繫到一起了。 「左鳴?好幾天不見你了,你死哪去了?我老公說想你哪,快請我喝酒。」 「OK,一會兒。」左鳴向來人招招手,繼續朝那一道道閃爍霓虹燈望去。 其實酒吧就是小社會,今天有人打架鬥毆進醫院、進監獄了,明天有人找到男伴女伴,或傍著大款離開了,後天又有十六七歲小屁孩拿著別人駕照屁顛屁顛混進來了。社會和酒吧一樣不會改變的,改變的只是你的生活方式,只是你認識那些人的生活——雖然少數人在改變,大部分人依然循規蹈矩,而人年輕時的叛逆,不過是另一種循規蹈矩而已。 她握住空酒杯,朝遠處望了一眼。那天,也就是果果指點奧大報名迷津那天,她和果果坐在奧大圖書館對面咖啡廳裡,果果右手突然繞過她的身子,指向她身後——浩然正一手捂嘴笑,一手在她頭頂做牛角狀,見她轉過頭來,牛角立刻縮回去,開始捋起自己頭上乾枯的「秀髮」。 「死耗子,找死啦!」她高興時說話一點都不狠。說完,彌補似的在他胳膊狠狠揪一把,到他叫疼為止。 「哎喲,你可不能怪我啊,為了不偷聽兩位元小姐對話我在寒風中都佇立半個世紀了。」 「那你怎麼不進來?」 「他說他得罪了你的錢雨,所以不敢進來了。」果果幫腔。 「誰說的,我明明說是得罪你爺們不敢進來了。」浩然滿不在乎地哈哈笑著,又做個雙槍姿勢指著她。 她仰起頭,落地窗外停的還是浩然那部破爛不堪的Prelude。她想,坐那老破車跟坐地上一樣不舒服,電瓶也不好,動不動就打不著火,還超級費油。她就是在這部老破車旁認識錢雨的。最初錢雨粗壯胳膊扶在後門玻璃窗上,臉探車裡跟她打招呼,她不過咧嘴像卡了魚刺一樣朝他「哈」一聲。想他那時可真傻,跟現在一樣傻,簡直就是——傻樣。至今她還被他傻氣感染得忍不住神往地自己笑起來。後來她總是開著借來的各式跑車接送他咖啡廳上班,他總是心平氣和跟她說話,可她卻沒有留下太深印象。浩然帶著他們去飆車,她緊張中不小心抓住錢雨的手,那是第一次在他那看到那畸形茄子式笑臉。記不得什麼時候起她想跟他玩那個遊戲的,她逗他說他趁她吐時抓她胸了。再後來浩然有了女朋友,他們一起去了小鎮,可浩然一有女朋友就重色輕友,什麼都忘了。然後就是車禍,就是錢雨那莫名其妙的冷漠神情…… 浩然又在她背後做起雙槍姿勢。 「左鳴,晚上我們一起去玩吧。」 「我,和你們兩個?做燈泡?」她翹著嘴角不滿地說。 「是啊,這年頭,像你這種尺寸燈泡可不好找,大晚上的,該起照明作用時候就別瞎跑了。」 ………… 此刻,握著空酒杯,浩然那孩子樣天真嬉笑表情又回到面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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