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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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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來,往外走。他在我身後說,你一定特別想離婚吧。我告訴你我愛你,不到五十歲你別提離婚的事。 我的胃裡翻天覆地,我想嘔吐。我扶著電梯下來,頭暈目眩。我聞到自己身上腐爛的味道,我為自己感到噁心。他曾經進入我,在我的絕望中尋找快樂。他把我當成垃圾桶,傾泄他無恥的欲望。我的身體裡滲透了他的氣味,我想擺脫掉這一切。 走到一幢大樓前,一位侍應生打扮的先生扶住我說,小姐,您是我們酒店的客人嗎?您需要我説明嗎? 我抬起頭來,看到了我們城市裡惟一的一家四星級酒店。我已經走到了這家酒店的臺階前。我對侍應生點點頭說,幫我登記一間客房,我身體有點不舒服。 我進了衛生間,用完了所有的浴液。我在泡沫裡大口地喘氣,想借著水聲哭出聲來。之後我鑽進雪白的被子裡睡覺。醒來天已經黑了,好不容易才想自己在什麼地方。給米瓜打了電話,想讓她過來跟我一起住,一個人住這麼豪華的房間不合算。可米瓜打著哈欠說,討厭,剛想身體腐敗一下你就打擾我。我沒聽懂,說,你在幹什麼?米瓜翻了個身曖昧地說,幹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情。我說我在楓橋酒店裡,過來跟我住吧。米瓜說我神經沒分裂,睡覺還前半夜後半夜倒地方。不去了,你自已獨享吧。要是沒意思了,就到大廳裡看看,聽說楓橋酒店有一個絕色的妓女,一口價十萬,生意好得很哪。有興趣去看看吧。 我收拾了一下,幸虧我穿了一件黑色的長裙,在這樣的場合是適宜的。為了讓心情好一點,我化了妝,點綴了一點亮彩。我走到寬敞的大廳裡,在一張開著黃玫瑰的茶桌邊坐下來,要了一杯咖啡。大廳裡有一面漂亮的裝飾水牆,我欣賞著水牆變幻著的五彩繽紛的光芒。這裡迷幻的水光,讓我想起石頭鎮南面的二黃河的水。記得一個秋天的傍晚,放了學我和弟弟劉蘇子到河邊摘蒲棒,為了給劉蘇子做一條床墊。天將黑的時候,摘蒲棒的人們陸續走光了,劉蘇子發現他的褲子丟了。我們三個都有點心慌,那個時候誰家的孩子丟了一條褲子對於一個家庭是很嚴重的事情了,因為每個人的布票只夠換兩季的衣服。弟弟很慷慨,他說別怕,跟咱媽說說,把我的褲子給蘇子哥一條。可是眼下蘇子穿著一條大褲衩怎麼走回鎮子呢?弟弟自告奮勇,讓我倆等著,他回家給蘇子取褲子。天就這樣黑了,一輪明月升起來,隨著微風蕩起,河面上此起彼伏躍動著五光十色的魚。我和蘇子都被驚呆了。原來如此美好的景物一年一年地從石頭鎮的南邊悄悄地經過,而我們石頭鎮的人在稠密的夢和夢囈中,從來就沒有覺醒。後來弟弟遲遲沒有來,我擔心弟弟迷了路。我們回石頭鎮,又怕在路上和弟弟走岔了,所以我們決定繼續等。我可能有點害怕,渾身發冷。劉蘇子就用蒲捧把我埋起來。劉蘇子坐在我的旁邊說,你害怕嗎?我說怕。劉蘇子說,哪兒怕。我想了想說,我的頭怕。真的,我在害怕的時候老覺得腦袋沒有安全感。劉蘇子把我的腦袋攬在他懷裡說,現在你的腦袋是我劉蘇子的了,沒有腦袋了你就不害怕了。果然我不怕了,甚至困了想睡。我迷迷糊糊地說,你幫我看著河裡的魚,我想睡。 真的,這面水牆上下翻飛著帶著翅膀的魚。 突然從水牆邊上出現了一個人,他好像在找什麼人,放眼望著。眼光掃過我停頓了,他的嘴角不經意地掠過一絲笑容。他好像看到了他想要找的人。接著他朝著我走過來。 這是一個牙齒潔白的穿著的確良襯衫的男人,是我的腰肢在他的雙手裡旋轉的男人,是我在防空洞裡坐在他腿上的男人,是我坐在鐵軌上想為他死去的男人。他向我走來,向我走近,就坐在我對面的椅子上。他對我微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我的身體僵硬,手心裡的汗蟲子般爬出來。 他說,小姐原來是你啊。 他如果沒加「小姐」兩個字,原來是你啊。我會以為他認出了我。 可他的眼睛對我是驚喜的也是陌生的。他沒有認出我。 我們在機場看見過一次。你是一位演員? 我點點頭。把咖啡放在嘴上。 他說,你的手更適合搞舞蹈。 我點點頭。 你的神態很像我二十年前認識的一個女孩子。 我的眼睛騰起霧水。 他把一隻手放在茶桌上,身體向我傾過來,他用壓低了的聲音說,小姐你真漂亮,我聞到了你成熟的香味。不過就是十萬元,你值。 他的臉靠近我之後,聲音一下變得陌生。他的聲音曖昧猥褻,是一個嫖客對妓女的調情。我一下子閉上了眼睛。 他把我當成了人們傳說的那個要價十萬元的絕色妓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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