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有時愛情徒有虛名 >


  「小姐,賞個臉?」

  我轉過頭,一個打扮得有點嬉皮感覺的男人笑嘻嘻地對著我伸出手。說真的,他的笑容很難看,很僵硬。

  我想我該接受的,我剛剛還說過男人遭到拒絕是很沒面子的事情,我應該站起來對著眼前這個嬉皮男人微笑著伸出我剛剛被暖風溫暖起來的手,然後慢慢地滑入那個五角星形狀的玻璃舞池,在輕柔的音樂裡翩翩起舞。然而,這些內心深處的柔軟與渴望被我面孔上的堅硬面具層層阻擋,竟如此虛偽可笑。

  最終,嬉皮男人悻悻地走了,我依舊坐在原位,三角桌子上依舊擺放著溫暖的「黑色寂寞」。舞池裡的人群也依舊溫柔地搖擺著,音樂依舊是波浪般地起伏著,看起來似乎什麼也沒有改變,然而我的內心已不再平靜,心靈深處的兩種不同的聲音開始爭吵,那爭吵一點一點地沸騰,我的情緒也在一點一點地沸騰,好像開了的水,沸騰到一定程度就會溢了出來,心裡有股無法抑制的熊熊烈火猛烈地燃燒著,令我口乾舌燥眼赤耳鳴。

  忽然,我感覺一股清流滑入心底。添滿了沸騰的水,熄滅了熊熊的火。是什麼?

  音樂。

  是一支用吉他彈奏的不知名的曲子,這曲子我從未聽過,節奏舒緩流暢,柔軟得令人不自覺地歎息,勾起無限憐愛。我深呼口氣,睜開緊閉的眼,這才發現自己一直閉著眼睛來壓抑情緒。

  那輕柔的曲子如細水般涓涓流淌,宛如一股清涼的風瞬間冷卻了火熱的節拍。我不禁抬頭望向五角星的五個角上最高的那個角,那裡本是一支樂隊,但是現在卻只坐著一個抱著吉他的男人。

  白色襯衣,黑色長褲,這個非常簡單的裝束卻更顯得他與眾不同、風俊灑脫,讓人有股說不出的心動。他頭頂懸著盞幽幽的燈,朦朧的燈光灑在他略長的頭髮上。靈巧的左手嫺熟地控制著音訊,六根琴弦在他修長的右手下或歡喜或哀傷地跳躍著。

  我的心不由地動了一下,竟忽然有種緊張的感覺,很想找個出口釋放,然而我卻失去了尋找出口的機會。是我自己放棄的,因為我不想失去這種奇妙的感覺,或者說,在我重重面具下的心靈,其實早就渴望這心動了。如今,它來得不早不晚,而我只能棄械投降。

  他一直低著頭,專注地演繹著浪漫,似乎將台下翩翩的人群,閃爍的霓紅,微微喧鬧的吧台,這所有的所有都置身度外。他只是在用自己沙啞的聲線和修長的十指訴說著流暢的美麗。

  我不自覺地起身,輕輕地走進舞池裡,飄忽地來到檯子的下面。我不知道專注的人會不會因為這樣突兀的舉動而分神,我不知道他是否會注意到台下穿著淺藍衣服仰首注視著他的女人,我只知道我正站在一群翩翩的人群裡,用心感受著這份溫婉與柔和。

  一曲而終,他發現了我。

  是的。

  他發現了我,發現了仰首注視著他的藍色女人,但是他不會發現我厚厚的面具,堅硬的屏障,他只是發現了我這樣一個實物,卻沒有也不會發現我的重重矛盾與深深苦痛。

  他很平靜,平靜得讓人看不出有任何波瀾起伏。我不相信一個人被另外一個人,尤其還是被一個異性這樣地注視依然無動於衷,鎮靜自若。我想他或許和我一樣,在虛偽裡掩飾遮藏。

  這一刻似乎一切都凝固停止。

  淡漠,漠然,冰冷……這些都是他的眼神。我直視他的眼,他沒有避開。然而他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只是那樣淡淡的。

  不知道為什麼,我卻想從他淡漠的眼神、深邃的眼睛裡看出些什麼,但是什麼也沒有,除了漠然與冰冷。在這樣難堪的對峙下,我忽然捕捉到他嘴角一抹不易察覺的笑,一抹轉瞬即逝的笑。那笑仿佛是一粒石子,擊破了那片平靜,卻沒有擊碎他眼裡的淡漠與冰冷。

  猛然,我被這淡漠冰冷的眼,仿若嘲笑我愚蠢的笑激怒了。我在做什麼?我為什麼要站在這裡?我為什麼要像個傻瓜一樣望著檯子上這個漠然的男人?

  我不禁攥緊雙手,蹙起眉尖,低頭死命地咬著下唇,那疼痛我竟絲毫未覺。忽然吉他聲再度響起,沙啞不失溫柔的歌聲飄進我的耳朵。

  那天你要走,

  我沒有留,

  那麼你就走吧,走吧。

  愛你的人很多,

  不只我一個,

  我只是你無聊時的木偶。

  如果有一天,

  你疲倦了,受傷了,

  請回來吧。

  看著我的眼睛,

  讓你知道我一直在為你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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