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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得罪權貴,氣走鐘會

  竹林七賢出了名,稽康也出了名,正所謂人怕出名豬怕壯,盛名之下肯定有很多人來騷擾,那時候沒有報紙沒有網路沒有電視,不能傳播緋聞,不能惡搞,只好親自前去拜訪。

  話說有那麼一天,稽康和向秀正在炎炎烈日下,赤膊打鐵,叮噹聲不絕於耳。嵇康的臉龐,因烈火熾烤的緣故,黑鋥鋥亮堂堂。正在此時,忽見一支華貴車隊,衣服豔麗冠蓋飄舉,迤邐而來。為首的正是當時紅得發紫的貴家公子哥鐘會。

  鐘會是大書法家鐘繇的兒子,鐘繇做過魏國太輔,而鐘會本身也博學多才。鐘會年輕之時,嵇康早已聲名隆盛,鐘會素來景仰。鐘會曾著《四本論》,很想讓嵇康評點,但因缺乏勇氣,只敢悄悄地把文章塞在嵇康住處的窗隙。

  曾經羞怯的鐘會,如今乃是司馬昭面前的紅人。他聽說嵇康在洛陽城外打鐵,便決定隆重拜訪。這是典型的自卑心理在作怪。昔日曾不敢直面嵇康,今日得勢就要肆意炫耀,以補當年之憾。《魏氏春秋》載,鐘會「乘肥衣輕,賓從如雲。」 排場如此聲勢浩大,暴露了鐘會什麼心理呢?

  鐘會的另一個目的,可能是再試嵇康對當局的態度。這應是受司馬昭的指使而來。不管出於什麼目的,鐘會反正是來了,嵇康總要接招。嵇康的對策就是你來你的,我打我的,各玩各的。從情緒來講,嵇康非常之反感。你鐘會什麼由來?憑什麼到我這裡耀武揚威?這種突如其來的喧鬧,嚴重地侵犯了他努力營造的安適境界,他掃了一眼鐘會,連招呼也不打,便與向秀一起埋頭打鐵了。他掄起大錘,繼續打鐵,向秀手拉風箱,旁若無人。

  鐘會本想出風頭,炫耀一番,可嵇康沒給他機會。鐘會一看人家不理睬他,又氣又惱又尷尬。出發前,他誇下海口,說一定會搞掂嵇康的。可往往沒有想到,稽康會對他如此傲慢。司馬昭怎麼看他,隨從怎麼看他?鐘會悻然無比。

  嵇康毫不理會,依舊不緊不慢地幹活。鐘會看了很久,嵇康仍然無意交談。鐘會無奈,向賓從揚了揚手,上車驅馬而回。鐘會自找沒趣,滿臉通紅,心裡老不是滋味。看來觀人不能只看紅紫,還要看器量,看胸襟。

  鐘會轉身剛走幾步,嵇康看了看向秀,一遞眼色,意思是,你看那小樣,吃不住了吧,跟我鬥,油梭子發白,短煉!嵇康一看鐘會要走,心想沒這麼便宜。於是開口說道:「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將了鐘會一軍。

  鐘會一聽,老傢伙終於說話了。可是這話沒頭沒腦,不好回答,千萬不能在嵇康和眾人面前丟人。思忖了半天,鐘會才說:「聞所聞而來,見所見而去。」已是滿頭汗下。

  旁觀者一頭霧水,不知所云。問答俱都巧妙,惟心境有所差異。嵇康心懷坦蕩,鐘會心中卻不是味道,滿懷失落。鐘會悵然不已,袖子一甩,揚塵而去。嵇康連頭也沒抬,來非善來,去也不必在意。只是向秀心中忐忑,鐘會揚塵一去能善罷甘休嗎?不知會有什麼禍端降到嵇康頭上。

  事情過去很久了,嵇康依舊和向秀在一起打鐵。呂巽、呂安兄弟時常過來幫忙。朋友嘛,就要經常走動,雖說君子之交淡如水,但對於一個隱士來講,多麼希望有知心的朋友經常見面交談,傾聽心聲。可是,隱士一有朋友,便不可能做到與世隔絕。朋友是隱士與外界溝通的管道,林林總總的資訊由朋友傳達出來,隱士借此丈量人世的溫寒冷暖。做不到與世隔絕,便可能捲入是非場中。即使如大徹大悟的嵇康,也不能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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