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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太貴啦!」我嘖嘖稱奇,拉著玫姆打算離開。沒想到,玫姆卻甩開我的手,蹲在女人面前,拿起那筒籤子仔仔細細地看。

  「別嫌貴,這個廟雖然荒,可越是荒廟越是靈驗。」女人依舊半閉著眼睛遊說我們。

  「真的嗎?」我被女人高深莫測的表情吸引住,也蹲在玫姆身邊,從她手中拿過那筒籤子。只是還沒來得及細看,我的手輕輕一抖,一根竹簽「啪答」一聲落地。

  女人伸手拾起籤子,問我:「問什麼?」

  我扭頭望望加貝,加貝正朝我不屑地撇嘴。「問姻緣。」我說。

  女人拿起籤子,舉在我面前。籤子上,幾縷垂柳,一道拱橋,只不過橋從中間斷開。橋旁邊寫著這樣一句話:「西湖山水還依舊,不堪回首憶舊遊。」

  女人略略一怔,「斷橋!」她冷冰冰地說。

  我愣怔住,心「咯噔」一下子,半天沒說話。加貝搶過籤子,用力搖了幾下,憤憤不平地說:「哼,我才不信!」話音剛落,一根籤子落地。我急忙把腦袋湊上前:一個蓬首垢面的人,茫然站在一團蕭瑟風雨中。旁邊的注解是:「到頭哪兒知誰是誰?倏忽人間事。」

  女人的臉色變了,拎著這根籤子,久久不吭聲。

  「什麼意思?」我問。

  「忘了。」她簡短吐出兩個字。

  「你忘了怎麼能行?快想想。」我不依了。可她理都不理我,催促玫姆:「該你了,快抽!」

  玫姆略有些怯意,閉著眼睛,輕輕搖著籤筒,生怕讓籤子掉出來似的。但儘管非常小心,一根籤子還是輕輕地跳了出來,彈跳幾下,摔在地上。撿起來一看:一片桑葉,一隻正在作繭自縛的春蠶。旁邊的注解是:「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女人的臉色終於徹底大變,她跳將起來,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連籤子都忘了問我們要回,拔腿就走。

  「喂,你走什麼走啊?你還沒有給我們解簽呢!」我急忙拉住她。

  她用力掙脫我,拼命擺手:「解不了,我解不了了!」

  「為什麼?你錢還沒收呢!」

  「不要了。你們的簽我解不了,不敢收錢。」她說著,頭也不回地快速走遠。留下我們三個人,各人手執一根簽,面面相覷。

  14

  從寺廟回來後,我們很快就把抽籤的事情忘到腦後。現實中的事情已經令我們應接不暇了,哪裡有閒心顧得上幾根莫名其妙的竹簽子?我把這三根籤子往抽屜中一扔,便再也不管它。

  一連兩個月,房子的事情把我煩躁得近乎焦頭爛額。為了上班方便,我們決定依舊局限於CBD範圍。只是附近的一居室貴得令人咋舌,我們又不願意與別人合租。儘管列印出無數份租房啟事四處張貼,跟著房屋仲介挨家挨戶看遍周圍的房子,但夏天快過去了,我們還是沒有找到合適的住所。

與此同時,九月份,江帆在「鳳凰城」買了一套三居室。一百五十平方米,精裝修,一百四十萬。用思嘉的原話便是:「他真是討厭,買這麼大的房子,打掃起來多麻煩!」當她在電話中告訴我這句話時,我正偷偷摸摸往一根電線杆上貼租房啟事。

  「杜思嘉,你是成心氣我啊!」我沖著電話大聲嚷嚷。

  她哈哈大笑,聽得出,心情非常好。「親愛的,國慶日陪我去拍婚紗照,好嗎?」她喜氣洋洋地問。

  「什麼?你們要結婚了嗎?」我大吃一驚。儘管對於思嘉的婚姻早有心理準備,但聽她說出「婚紗」這兩個字,我還是有種猝不及防的感覺。

  「是啊。元旦典禮。」

  「暈啊!為什麼這麼快?」我的腦袋嗡嗡直響。

  「反正早晚得嫁,現在房子都到手了,還是趁早嫁了吧。」

  「哼哼,怪不得人們常說,房子是婚姻的砝碼,這話真經典啊!」我嘲笑。話雖這樣說,我還是由衷為她高興。在任何人眼中,這樁婚姻也是珠聯璧合、門當戶對。看來那個苗族小武,已經徹徹底底成為上世紀的古董了。

  國慶日這天,秋高氣爽,天高雲淡。一大清早,我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思嘉坐上計程車,朝「維納斯新娘」疾馳而去。國慶期間是結婚的高潮,一路上我們看到數十個被玫瑰、氣球裝飾的迎新車隊,威風凜凜、浩浩蕩蕩。

  「思嘉,你結婚時是不是也要搞這樣的排場?」望著窗外長長的車隊,我無限唏噓。

  「是吧。江帆打算請婚慶公司,排場應該不小。」

  「還記得大學時我們怎麼設計自己的婚禮嗎?」我問她。

  「記得。」思嘉笑了,「我想騎駱駝,你想騎馬。」

  的確,大學時的女生,滿腦子不切實際的浪漫幻想。她天天憧憬著當一個蒙著面紗、騎著駱駝、聽著駝鈴丁當的「樓蘭新娘」;而我則渴盼成為一個趕著羊群、騎著駿馬、手握皮鞭的「草原公主」。不過幾年功夫,「樓蘭新娘」與「草原公主」都迫不及待地坐上豪華轎車了。想到此,我倆不禁同時哈哈大笑。

  「快別提那些糗事了!太丟人了。」思嘉擺擺手,一道炫目的光芒在我眼前如流星般閃過。一枚鑽戒,大而精緻,中間是一塊整鑽,四周是一圈細細碎碎的碎鑽,熠熠閃光,高貴華美。

  「是江帆送的吧!」我托起她的手,小心翼翼摸著這枚鑽戒。

  「是,可他的眼光實在不行。鑽石太大了,而且是這種王冠造型,特別容易勾東西。」她撫著戒指,略略皺起眉頭。

  我長籲一口氣,問她:「那怎麼辦?」

  「再買一個唄,這個只能擺樣了。」她淡淡地說。

  這回,我連氣也籲不出來了,一句話也不想說了。扭過頭,窗外,一輛又一輛賓士寶馬從容不迫地緩緩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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