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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25

  思嘉今天要出嫁,我是伴娘。

  天還沒亮,我便早早爬起床,忐忑不安地試衣服。儘管又是幾乎一夜未眠,加貝還是強打起精神幫我把關。我先穿上一襲深綠色長裙,他搖搖頭,說:「不好。」

  「為什麼?」

  「她穿白婚紗時還可以,可下午她穿紅色格格裝,你們這一紅一綠就相沖了。」

  的確。我趕緊換上一件白毛衣,咖啡色百褶裙。加貝又搖頭:「不好,太素淨了,老年人會不滿意的。」

  我又拿起一套淡粉色淑女裙在身上比劃,他仔細看了看,又皺起眉頭:「感覺還是稍微差那麼一點點。」

  一連又試了好幾身後,床上被衣服堆得滿滿的,我有些著急,把手中衣服往床上一扔,賭氣:「這也不好,那也不好,我到底穿什麼好?」

  加貝把頭探到衣櫃裡,扒拉半天,拎出一件淡紫色高領毛衣和一條紫色條絨喇叭裙,「試試這套?」他說。

  我依言穿上。這時,他又幫我拿來一雙白色中筒靴子和一件白色長風衣,我按照他的意思全部穿好後,他把我推到穿衣鏡前。鏡中的我,白淨嫻雅,如同一朵剛剛摘下來的百合花。

  加貝眯著眼睛看了我半天,想了想,又拿出一條自己親手穿的長長的珍珠鏈子,在我手腕處鬆鬆散散繞了好多圈。這種看似不經意但別具匠心的點綴,一下子令整體感覺生動跳躍起來。

  「嗯。這就是細節的力量了。」他自言自語。

  「這下可好了吧?」我很滿意,對著鏡子照來照去。

  「不好。」

  「又怎麼了?」我驚訝。

  「伴娘會搶走新娘的風頭。」他笑了。

  我也笑了,用力揉揉他亂蓬蓬的頭髮,說:「你以為你老婆有多大本事?能搶得了新娘的風頭?」

  「我老婆的本事我當然清楚,別說新娘了,就算奧黛麗?赫本也算不了什麼。」

  「算你狠!」我大笑著沖他豎起大拇指。看他心情不錯,趕緊小心翼翼勸說:「跟我一起參加婚禮吧。」

  「不。」他收拾著床上的衣服,斬釘截鐵地回答。

  「為什麼?」

  「我不能對不起兄弟。」

  我無言以對。自始至終,因為小武,他對這樁婚事充滿怨氣。不過我想,除去小武的原因,內心深處,他或許也埋藏著對自己的自卑與沮喪。的確,作為一個失業、失意的男人,置身于飛黃騰達的成功人士中間,或許是一件辛苦的事情。看他沉默地躺在床上,用被子緊緊蒙住腦袋,我的心,略略酸澀。

  到達思嘉家時,思嘉已經化好妝,穿好婚紗。婚紗是最時髦的款式,簡約流暢的曲線,腰間系幾條細細的銀絲帶,肩膀披一件白狐坎肩。看上去典雅清純。杜媽媽正坐在沙發上拉著女兒的手諄諄教導,看到我過來,趕緊站起來,笑道:「櫻桃來了!」說著,親手給我端來糖果茶點,「吃早飯了嗎?隨便再墊點吧,一會兒夠你累的。」

  自從我去了外企工作,杜媽媽對我的態度明顯親熱了許多,簡直就像是第二個女兒。

  「謝謝阿姨。」我笑笑,摸摸思嘉的坎肩,「真漂亮。」

  「你也不錯啊。」她上上下下打量著我,問:「是加貝的眼光吧?咦,加貝呢?」

  「他不舒服,來不了了,讓我代說對不起。」

  「不舒服?什麼毛病?更應該來了,正好讓江帆給瞧瞧。」

  「怎麼說話呢?好像人家小帆只能用來看病似的。」杜媽媽呵斥。

  「事實就是這樣。」思嘉淡淡地說。

  杜媽媽看著女兒,良久,又拉起她的手,用力搓:「瞧這手冰的!在娘家有媽媽給你暖手;可嫁了過去,就得全靠自己了。說話做事也一樣,做姑娘可以在媽媽面前隨心所欲、信口亂說;可做人家的妻子,就是大人了,說話做事兒,得事先在腦子裡掂量掂量。」

「我懂!」思嘉略略皺起眉頭。

  「你懂什麼?」杜媽媽繼續說,「你爸去得早,家裡又沒有兄弟姐妹,媽又馬上退休了,能把事情給你安排到這個程度,媽媽已經盡最大能力了。至於以後,媽可就一點兒忙也幫不上了——」說著,杜媽媽的眼圈有些紅了。

  「媽——」思嘉眼淚汪汪了。

  「別哭,小心妝!」化妝師趕緊警告,拎著粉撲撲上去。

  上午九點鐘,迎親車隊準時趕到。江帆請的是「綠屋子」婚慶公司,排場真不小,打頭的是兩輛卡迪拉克,後面跟著長長一隊賓士寶馬,浩浩蕩蕩,威風八面。

  因為是在城市,所以並沒有太多的繁文縟節。象徵性的攔門、獻花、捧茶、吃甜品後,江帆順順利利把思嘉領走。杜媽媽沒有送出門,喝過女兒女婿捧的茶後,她便把自己關到臥室裡。出門前,思嘉敲了好久的門,杜媽媽沒有開門。

  「媽,我走了。」看媽媽不開門,思嘉垂著腦袋說。

  「走吧,快走吧!」杜媽媽的鼻音從屋裡傳來,悶悶的。

  氣氛有些傷感了。或許為了避諱什麼,江帆催促思嘉趕緊走人。儘管內心萬分不舍,但她終於還是噙著淚,被迎親隊伍半推半拉出家門。走出樓道時,不知何時,天竟然下起了急雨。思嘉的銀緞面高跟鞋一腳踩進水窪中,濺到婚紗上星星點點水漬。「小心!」我心中一驚,趕緊蹲下去拿手帕幫她擦。按照風俗,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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