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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第十五場

  我把車開進富豪大花園,在我家那棟樓邊的停車區停下。我小心翼翼地抱著一大堆玫瑰,從車裡鑽出來,進入樓道,給老婆送花我還不好意思哩。不知情的人猛一看,一個並不年輕的男人懷抱鮮花,誤以為我是偷情者也有可能。

  那是1989年,那一年發生了「學潮」,同學們都像發情的動物,狂躁著沖上大街,瞎胡鬧了一通。5月中旬,學校裡基本停課,教室裡空空蕩蕩,偌大的階梯教室往往只有兩三個女生。我在三樓一間陽光明媚的教室裡找到丁香玉時,她正趴在課桌上昏昏入睡,漂亮的嘴角流下一線涎水,想必那是甜蜜的夢汁。她脖子潔白,滲出一層細小的汗珠,頭髮沾貼在上面,看起來讓人心動,水紅色衫襯的後背也被睡夢中的汗水浸透了。

  我拍拍丁香玉紅撲撲的臉蛋,「小玉小玉,醒醒嘛!」她動了動,嘴裡喃喃自語。我看看教室裡沒人注意我們,便俯身在丁香玉的臉上快速吻了一下,她被我的吻驚得猛地抬頭,「喔唷,我的媽呀!我還以為遇到了流氓呢。」

  我把一大堆鮮嫩的玫瑰放在課桌上,「小玉,送給你。」丁香玉「哇」地一聲驚叫,好像要撲到我的懷裡的樣子。我看到她的胸脯起伏,小肩膀抖動,顯然激動不已。那是我第一次給丁香玉送花,在那個夏天的下午。母校的陽光暴烈,昔日人頭攢動的三教空空蕩蕩,仿佛到處都彌漫著我們的花香。

  事隔多年,丁香玉可能忘記了那天的情形,但我還記得清清楚楚,仿佛就在昨天。

  在二樓的樓梯間,我就能聽到丁香玉依依呀呀快活的歌聲,「山上的野花為誰開又為誰敗……」這傢伙懶洋洋的學田震還有板有眼的。

  我沒有按門鈴,掏出鑰匙,輕手輕腳地打開門,我想懷抱一大堆玫瑰讓丁香玉體驗一回1989年夏天的驚喜和幸福。

  這半年我忙於應付各路客戶,大部分時間在酒桌上度過,對丁香玉確實冷落了不少。所以,有一次半夜三點我摸回床上時,丁香玉突然翻轉身,在黑暗中問我:「老公,你是不是有了外遇?」問得我黯然傷神,「我能有什麼外遇?這輩子我就只有你這一個老婆了!」

  當我懷抱鮮花,突然出現在客廳裡時,丁香玉擦著桌子,一轉身看到我含情脈脈地注視著她,她真的被驚呆了。

  鏡頭定格,丁香玉向我張開雙臂,嘴裡一邊發出含糊不清的歡叫,一邊向我猛撲過來。我理所當然地張開懷抱,迎接老婆大人的身體。那綿綿軟軟的,是成熟女人的身體,那是我90年代末就熟悉的身體。這麼多年來,我已經習慣了這身體的各個部位,比如說脖子呀,乳房呀,腹部呀等等,還有它們所散出的淡淡的體香,那是一種老婆對老公所散發出的體香,只有老公才能聞到,而對別人是秘而不宣的。我發現這麼多年來,我就像一隻蜜蜂,嗡嗡嗡,呆頭呆腦地圍著丁香玉飛來飛去。當然,偶爾也飛到別的花上聞一聞,比如說燕子這樣的。

  玫瑰掉到了地上,丁香玉在我懷裡好像已經陶醉。我偷偷觀察她,發現她雙眼緊閉,藍幽幽的眼皮閃著銀光,咦!這傢伙難道知道我今天要給她送花?還化了妖媚妝,這是我最喜歡的。有一次做愛,在衝動中我信口胡說,「我最喜歡妖精一樣的女人。」丁香玉停住問我哪種妖精,我略微在頭腦裡搜索了一番,終於找到一個還算滿意的妖精形象,「就是周潔在《西遊記》裡演的那種能讓唐僧都把持不住的妖精。」

  我親了親丁香玉薄薄的嘴唇,對她說好啦好啦,我有點累。結婚這麼多年,昔日瘦瘦精精的丁香玉開始長胖了,最明顯的是胸脯。她這樣倒在我懷裡,我還真有點累,又不是躺著。

  「嗯!我不嘛!我就要這樣。」

  丁香玉這傢伙居然撒起嬌來。是的,我已經有好久沒讓她撒嬌了,想一想,真是慚愧。

  我突然聞到玫瑰的香氣,是那種讓人意亂情迷的香氣,只一刹那間,奇怪的香氣彌漫了整個客廳。這時我想起了大二時在無聊中所讀到的一部小說《香水》,說的是一個變態的男人專門勾引那些含苞待放的純情少女,然後把她們殺害,浸泡她們的肉體,從中提取香水。這個變態狂所製造的香水非常奇怪,濃郁而讓人昏眩,所以我一下子聯想到了那個變態狂,那個奇異的香水製造專家。

  在客廳的義大利真皮沙發上,我把丁香玉放倒,這傢伙還閉著幽藍的眼簾,小嘴吐氣如蘭,胸脯起伏如波浪。我沒有戴丁香玉給我買的昂貴的美國避孕套,那玩意兒有羅紋有刺兒,企圖把我那東西偽裝成一根螺旋鑽,這我可不是那麼情願,我對我這個年齡還是非常自信的,那玩意兒不用也罷,反正與丁香玉婚後這麼多年我們還沒弄出來一個小孩。

  在沙發上丁香玉很激動,我是說比在臥室的床上更激動。她扭動著腰肢,雙眼緊閉,紅色的拖鞋一隻掉到了地上,另一隻還穿在腳尖,我回頭正好看到她雪白的腳趾在上下搖擺,非常富有詩意。

  這使我想起了1991年的秋天,我和丁香玉搞了快兩年的戀情,充其量我只能探索到她的脖子,鎖骨以下的部位就別想了,只要我向她的乳房有擠壓進攻的意向,她就生氣,好像她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石女。我的天呀!那兩年真是難熬,有了那兩年我這一輩子都會記住什麼叫性壓抑,什麼叫活生生的誘惑。我的大二同學丁香玉,你不叫誘惑叫什麼?

  有一句歌唱得好,「都是月亮惹的禍。」91年秋天的月亮水汪汪的,掛在校園西北角那片高高的白樺林上空。那片英俊的白樺林是同學們談情說愛的好去處,俗稱「情人林」。每到夜幕降臨,白樺林裡的情侶東一對西一對,或摟抱在樹杆之後,或仰臥在草地上,有羞澀的有大膽的。校衛隊的那幫傢伙時常去搗亂,人家正在接吻或雙手正在探底摸索,校衛隊的小夥子突然亮起雪白的手電筒,照著你的臉或正在作案的手,女孩們往往會愚蠢地尖叫,這更激起校衛隊的快感,「抓住他們!抓住!」「帶回去帶回去!」

  我和丁香玉就在91年的月亮下被抓過兩次,第一次我們正在接吻,心中正在狂喊「幸福啊甜蜜的生活啊!」校衛隊那幫流氓用手電筒在我們臉上晃動了好幾分鐘,我們還沉浸在幸福和甜蜜中不能自拔。等我們反應過來己經遲了,校衛隊的兄弟們發火了,「走!起來走!」我扶著丁香玉從草地上爬起來,膽顫心驚地被他們帶到學校博物館的臺階上,當時一邊走我一邊傻傻地想,「我要是有槍就幹掉他們,像舊時代的英雄一樣,帶著丁香玉遠走他鄉,不受學校的專制管理。」事後我與丁香玉交換當時的想法,這丫頭當時在想,「會不會開除我?會不會檢查我是否懷孕?反正我們只接吻了,又沒有做愛……」如此這般的想法,非常現實非常可笑,而我的想法一點也不現實,我必須受學校的嚴加管理。第二次被校衛隊的兄弟們逮住時,我的手正在丁香玉的身上來回的探索。她天然的金絲絨般的肌膚,一部分從那簡樸得略有些清純的服飾下抖落下來,而另一部分則在那衣飾的陰影裡飛翔,讓人不由自主地沉淪。校衛隊總在不該來時來,我懷疑那幫兄弟一直躲在樺樹林外的雜草叢中窺探,他們的出擊總在結骨眼上,人贓俱獲。但這一次我學油了,我從褲兜裡摸出兩盒「中南海」,為首的那傢伙門牙發黃,是一個煙鬼,我把「中南海」塞到他手裡,說:「兄弟,行個方便,誰不需要女人呢?就兩包煙,一點小意思。」這是本人平生第一次學會行賄。咦!還真奏效,那傢伙威嚴的臉馬上眉開眼笑,「走!放他一馬。」他的弟兄們很聽他的話,轉身跟著他走了,不知下一對倒楣蛋又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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