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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日禮物

  我的腦子頓時變得一片空白,耳朵緊接著出現了溺水的感覺,怔怔地看著她臉上一絲不苟的彩妝,覺得那張面孔非常滑稽。當她再開口說話時,聲音如同在空蕩的大殿中飄忽。她在我眼中變成了獸、鬼或者別的什麼東西。

  「不要追問我那女人是誰!」百合說,「我絕對不是想看你和你丈夫戰鬥、離婚,純粹是想讓你也學會及時行樂!你要清楚,你丈夫也不過是想尋找刺激,他絕對不想把家毀掉。」

  她適時地起身離開。走到包廂門口時,又回頭說:「喂,你的生日禮物很快就到。我就在隔壁包廂,有事打手機。」

  我痛苦地坐在那個陌生得令人厭惡的包廂裡,羞憤難當,幾乎到了爆發的臨界點,很可能馬上會做出非同尋常的傻事,譬如把酒瓶砸向牆壁上那對交歡的男女。

  就在這時,一個面容俊美、身材修長的男孩子拉開門,帶著笑容走了進來。我沒有被他的笑容所打動,我很清楚,那不過是百合花了大價錢買來的職業笑容。

  我打量著他。他很溫柔,很軟糯,一望而知,是個吃軟飯的男人。社會上就是這麼稱呼靠女人過活的男人的。

  「生日快樂!」他微笑著說。笑容很神秘,但起碼是可愛的,沒有想像中妓女般的無恥媚態。

  我猛地意識到,他就是百合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在百合說出舒鳴的不忠之後,她的話馬上就變成了紮在我心頭難以拔除的一根刺。如果百合是一隻小動物,我會立即撲上去殺死她,從而毀滅掉舒鳴不忠的證據。只有她永遠消失了,我的窘迫和疼痛才有緩解的可能。但她是人啊,是一個活生生的、能夠主動向男人發射各種各樣信號的女人。一想起她是個會主動向男人發射信號的女人,我不禁打了個寒噤,腦子裡陡然間出現一個可怕的猜測:她也和舒鳴睡過覺!這一疑念一出現,就立即被我確認了。不然,她哪來的那麼大的把握,一口咬定舒鳴起碼和一個女人睡過覺?

  我的身體不自覺地哆嗦起來。

  男孩關切地說:「你冷嗎?要不要把冷氣關小點?」

  我沒有理會他,不顧一切地沖出門去,撲到隔壁的包廂猛按門鈴。男孩一直跟著我,如影隨形。但他不再說話,也不阻攔我。

  百合很快把門拉開。當我和男孩進去之後,她又馬上把門拉上了。驀地,我看見了她身後也有一個同樣年輕俊美的男孩。

  她看看我,稍微仰了一下頭,說:「早知道你反應這麼強烈,我真不該告訴你!」

  「告訴我!你能確定的那個和舒鳴睡過覺的女人,是不是你自己?」我的指尖幾乎觸到了百合的鼻子。

  她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地說:「你能猜到,就說明你還聰明。你是知道的,我這人一輩子都沒學會虛偽。」

  她這樣輕易的默認,簡直把我羞辱到了極點。我揚起手,使盡渾身力氣,向她的臉猛抽過去。當我被「生日禮物」從後面抱住時,百合用手捂住了臉。陪她的那個漂亮男孩關切地扶住了她,一個勁地叫姐姐,勸她不要動氣。

  她捂著臉說;「好,你打了我,這下我不欠你的了。不過,我勸你等你丈夫回來,最好也能抽他一巴掌!」

  她的話,一下子把我弄成泄了氣的皮球。是的,我應該去抽我的丈夫,而不是去抽和他睡過覺的女人們!舒鳴,只有舒鳴才是罪魁禍首!

  「給我證據!給我舒鳴和你睡過覺的證據!」我幾乎瘋狂了,對百合喊道。

  她看了我好一會兒,終於痛心地說:「紫蝶!我告訴你,如果你想從我這裡拿證據和舒鳴離婚,那我現在就收回我的話!你當然可以現在就打電話找舒鳴對質,看看他會不會承認!你呀,真讓我失望,都什麼年代了,還這麼懵裡懵懂的。我的一片好心真是白費了!」

  我一下子怔住了,絕望得想一頭撞向牆壁。

  她很快平緩下來,走近我,由衷地說:「咱倆是高中同學,十幾年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算算,你和我混在一起的時間比和舒鳴的還要多。好好想想,這麼多年來,咱倆有多少回躺在一張床上徹夜長談,好得和一個人有什麼區別!把這麼大的隱秘告訴你,我得經過什麼樣的矛盾和掙扎,你能明白嗎?如果不是真心為你好,我起碼可以讓秘密爛在心├鎩…」

  我對她的表白失去了耐心,誰先沾染誰並不重要,關鍵是她已經和舒鳴一起背叛了我。他們變成了紮在我心頭的兩把刀。

  我機械地走回我的包廂。突如其來的這一切,使我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去恨背叛我的人。門被「生日禮物」輕輕拉上了。我虛脫地趴在矮桌上流淚,頭髮把整張臉遮得嚴嚴實實。這是我三十歲的生日,就是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日子裡,我對婚姻和友情的篤信徹底崩潰!丈夫早已夥同我的閨中密友,把我的世界粉碎了。崩潰的感覺像天塌了一樣,我被壓得窒息難耐。

  一隻手在我頭髮上輕緩地滑過,我條件反射地抬起臉來。「生日禮物」關切地望著我,眼中盛滿了同情和安慰。他把紅酒打開,倒滿了兩隻高腳杯。音樂不知什麼時候也響了起來,是一首傷感的日本老歌《空港》。

  他端起一杯酒遞給我,然後輕輕地攬住我的肩膀。我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女人受傷時被男人攬著的感覺是舒適的,無論他的年齡是多少。

  「看開點,不要再傷心,喝口酒吧。」他輕聲說。

  我搖搖頭,沒有說話。

  他把酒杯放下,又說:「一個人必須在人格上真正獨立,才可以抵禦傷害。」

  我一下子明白了他在說什麼。如果是在今夜之前,我可能理解不透這句話的真正含義。那是尖銳而痛楚的真理,他還那麼年輕,竟然已經明白了。

  我仔細審視著他。他是男人中的「尤物」,我從第一眼看到他就這麼認定了,他本身就是一件藝術品。他的長相中包含著一部分女人的柔,那種性感,被緊身衣褲包裹得原形畢露,張揚得和裸體沒什麼區別。他的線條表現在胸部、腰部和臀部,還有下體的三角區部位。美貌和性感是幹他們那行的資本。

  望著他絕美的面孔,一種突如其來的荒唐感襲擊了我。他是誰?我又是誰?今夜我為什麼與他在這裡見面?為什麼要在他面前暴露自己?他不過是一個為錢出賣肉體的大男孩而已,在他面前,我又有多少安全感?

  我突兀地站起來說:「對不起,我要走了。」

  他有些不甘地望著我,沒有說話。

  他奇怪的神情一下子提醒了我。我趕忙打開皮包,問他:「多少才夠今晚的消費?」

  他有些窘,但很快就變得自然起來。

  「百合姐姐是這裡的常客,她已經付過錢了。」

  聽他說出百合的名字,我又一次感到了針刺般的疼痛。我下意識地甩了甩頭髮,套上鞋子,準備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走到門口時,他突然叫住了我。

  「我送你一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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