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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他玩的那些小花樣,我一點也不感興趣。「算了吧,我根本沒什麼心思和你周旋。」

  「我知道。只是想送給你一樣東西。」

  「我不會因為那件東西第二次找你。」

  他的神情變得有些黯淡。說:「我知道。只是這東西是為你買的,不交到你手上,留著也沒什麼意義。」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紫紅色的首飾盒遞給我。我接過來,剛要打開,他的手便及時地按在我手上制止了我。

  我趕快避開他的手,我把他的一切舉動都看作是為了讓我下次在他身上花錢而投下的誘餌。

  「回去再看吧,我想你會喜歡的。」他非常和氣地說。

  「還要我為它付錢嗎?」

  他的目光敏感地從我臉上轉移開,同時回避了我的問話。他為我拉開日式拉門,溫和地說:「我送你出去吧。」

  我把那只紫紅色的首飾盒裝進皮包裡,隨著他走出了「美人遲暮」的大門。〖HT5H〗門口有位肥胖的闊太太模樣的女人喝得爛醉如泥,被一位元漂亮的男服務生扶著,任性地哭訴著什麼。她脂粉零亂、舉止庸俗,在酒精的幫襯之下,向黑夜展示著支離破碎的靈魂。她身後是一輛高級轎車,一個和「美人遲暮」裡的男服務生一樣年輕俊美的司機。司機打開車門,攙住了她另一隻胳膊。被兩個年輕俊美的男人攙扶著,那個又老又醜的女人成了一個被金錢寵壞、被男人丟棄的怪物。〖HT〗

  「生日禮物」為我叫了一輛計程車,看著我坐好了,才輕聲道晚安。

  我沒有回應他,叫司機快走。我只想立即擺脫掉那個可悲可憐的「生日禮物」。

  坐在計程車裡,車窗外的夜色,還有眼花繚亂的霓虹燈,使我的思維處在一種游離狀態。我已經不知道我是誰。

  女人一生下來,註定就得找個依靠,而我卻是一個缺乏依靠的孤魂野鬼。我三歲的時候,母親和我就被父親拋棄。母親在我婚後不久也去世了。父親在我有記憶以來,從沒露過半個臉。我一直為尋找一個男人作為依靠而活著。為此,我把心靈和肉體都付出了,但一直沒有找到。我和舒鳴結婚有兩個原因,一是他把我從初戀情人慕哲對我的傷害中解救了出來;另外,他是第一個向我求婚的男人。那時,慕哲使我嘗盡了愛的苦頭。沒有人理解我多麼需要男人的那句「嫁給我」。我和舒鳴從不談心事,那似乎成了婚姻生活的一個重要盟約。婚姻的作用不過是維持彼此簡單的生理需要和衣食住行。

  回到家裡,我焦躁地來回走動。陽臺上的搖椅、客廳裡的音響、書房裡的電腦、廚房裡的鍋碗瓢盆、洗手間的瓶瓶罐罐、臥室裡的床和衣櫃……那些異常熟悉的物件對我來說,忽然沒有意義了。我苦心經營多年的家已經破碎,舒鳴毀了我的生活。他毀了我的世界!

  梳粧檯上擺放著舒鳴從美國寄回的一張照片。他站在一棟小樓前,在一棵開著白色碎花的樹下,笑得很甜。兩隻調皮的虎牙,暴露了他所有的聰明和狡黠。他學的是經濟學,在國內一家上市公司做得非常出色,過五關斬六將,爭取到了被派駐美國工作五年的機會。在我面前,他一直扮演著一個好丈夫的形象,背地裡卻無恥到和我惟一的多年好友苟合!我可以失去百合。沒有友情對於一個有丈夫和孩子的女人來說,不是最大的問題。但是,對舒鳴的恨又怎麼排解呢?別說巴掌,就是刀槍也不足以泄我心頭之憤。我恨不得立即抓住他,將他千刀萬剮。或者,和他同歸於盡!

  我瘋狂地抓起電話,狠狠地撥了舒鳴在美國的號碼。

  電話接通後,舒鳴責備地說:「你怎麼就是不肯早點睡覺?」

  我的心幾乎跳出了胸膛,極度的激動使我支吾著,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

  「沒什麼要緊事就下次再說吧。我正忙,現在美國是白天!」

  「我有要緊事!」

  「給我發E-mail吧,或者我空下來再打給你。」他不耐煩地說。

  很快,他掛斷了電話,急促的嘟嘟聲刺得我耳膜疼痛。我沮喪地摔下了聽筒。

  我沒有給他發E-mail。對質應該是唇槍舌箭式的,或者當面拼個你死我活。我們的距離實在太遙遠,連對他的恨也顯得鞭長莫及了。也許,這樣的電話,結果最好不過。一是給了我緩解痛恨、理性思考的時間;二是沒有一下子捅破,一旦捅破就會覆水難收。在沒有找到合適的後路之前,我不忍心輕易毀掉這個經營了多年的家。最關鍵的是,七歲的兒子還需要我。這個家也有他的一份啊!

  我終於鼓起勇氣,來到了兒子辰辰的房間,拿起書桌上的小像框。照片上,辰辰騎著一輛腳踏車,得意地沖著我笑。他那童稚的笑強烈地感染著我,我本能地對他牽了牽嘴角,卻沒有笑出來。捧起那張照片,我陡然間徹底崩潰了。我把照片捂在胸前,淚如雨下。終於,我支撐不住,撲倒在他的小床上失聲痛哭起來。兒子揪著我的心。在這個世界上,我只剩下他一個親人了。我越發強烈地意識到,我沒有權力一走了之,撇下他不管。同時也沒有權力把他帶走,使他的生活中沒有父親。

  我吃了兩粒安定片,強迫自己睡下。

  第二天上午,舒鳴打來了電話。

  「現在我閑了,有什麼事慢慢說吧。」

  奇怪的是,一覺醒來,我再也沒有了昨夜的衝動。我剛想說出百合的名字,她在「美人遲暮」說過的話就又迴旋在腦子裡:「如果你想從我這裡拿到證據和舒鳴離婚,我現在就收回我的話!你當然可以現在就打電話找舒鳴對質,看看他會不會承認!」是的,他絕對不會輕易承認的,也許現在連百合也不會承認了!

  我沮喪地說:「你問問自己,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你怎麼了?說什麼沒頭沒腦的話?」

  他的驚訝不是裝出來的,因為自從結婚以來,我從沒和他說過這種話,甚至從沒懷疑過他。

  「紫蝶,你開始叫我不放心了。」

  「算了,想不起來就算了。」我竭力壓抑著說。

  他沉默了一會兒,又說:「沒事多管管兒子,不要整天疑神疑鬼的。記住,什麼時候我心裡裝的都是你和兒子!都是咱們家!」

  掛斷電話,我才發現淚已在臉上流成了河。胸腔裡像灌滿了鉛水,沉痛得咽不下,扒不出。

  以後的日子,我除了把自己關在家裡,不知道該怎麼做。我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十幾天下來,憔悴得成了一個紙紮的假人。

  這夜,我洗了澡,包著一條薄被,剛從浴室出來,我的「生日禮物」——「美人遲暮」裡那個出賣肉體的男人打來了電話。他磁性的、帶著某種表演意味的聲音強烈地刺激著我的耳膜。

  他想約我出去散心。

  我明白他是在拉生意,立即拒絕了。

  放下聽筒,我呆坐在電話機旁,忽然想起了他送我的那個紫紅色的首飾盒,趕緊把它從皮包裡拿出來。打開它,美麗的光澤一下子就征服了我。那是一隻紫玉雕成的蝴蝶,一件美麗的頭飾。我輕輕地撫摸著它、感覺著玉的舒服的涼意。

  他怎麼知道我有收集頭飾的嗜好?

  把玩著那只蝴蝶時,我想起了「美人遲暮」。世界上竟存在著那樣的一群女人;存在著那麼野蠻的發洩方式。也許,進入「美人遲暮」的女人,每個人心中都藏著辛酸苦楚的故事。她們的痛苦通過正常管道根本不可能得到舒解,所以,就把身體扔進了那樣一個骯髒的泥坑。或許,她們那麼做,是對男人忍無可忍之後的憤怒,即便最終作踐的還是她們自己。

  突然,首飾盒裡掉出一個小紙片,上面寫著一個手機號碼和「小寶」兩個字。很顯然,這是他做生意的一個小小手段。「小寶」應該是他的名字。我研究著這個小紙片,漸漸對上面的電話號碼重視起來。

  也許,我該出去和他見一面,即便不是為了報復舒鳴,也該出去和他說說話。這些天來,除了兒子,我沒有和任何人交談過。我感到悶,我還是個人,需要起碼的目光和言語交流。

  猶豫了好一陣,我還是撥通了那個手機號碼。

  他溫和地說:「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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