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紫燈區 >
五十


  「好了!再逃避下去什麼也不精彩了!我真怕一直循規蹈矩下去,會被你看輕,我是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就把這裡當成一個荒島吧,只有我們兩個,你就不會自責了。沒有水、沒有光,只有荒蕪、黑暗,毒蟲猛獸……你需要我保護,我是男人!我是你惟一的男人!」

  黑暗之中,酒力之下,我像是被他火熱的眸子點中了致命的穴位,全身頓時癱軟下來。欲望的熱流已麻痹了理性,饑渴的聲音堵住了喉嚨。他也失去了常態,晶亮的眸子穿透了我軀體,顫抖地呢喃著我的名字。

  我不愛他,一直拒絕著和他發生肉體關係。但是,也許,很多肉體關係都是在特定的情境裡被誘惑著完成的吧?他的手臂像鐵鉗一樣緊箍著我,要把我擠碎揉爛。我接觸到了他最隱秘的部位,力量強大。他笨拙而貪婪地解開了我絲質長裙的腰帶,竟像是個第一次接觸女人的少年。

  我的抗拒還沒有形成氣勢,很快就被誘惑澆滅了。

  他熱辣辣地壓低聲音喊著:「我的女神!讓我得到你,讓我成為女神的男人……」

  他的言語中不乏野蠻的征服欲,但是,我已顧不上細究。我在黑暗中仔細地摸索著他,從頭到腳。他的頭髮軟緞般柔和舒適,皮膚光滑緊繃,沒有一點澀重感。脖頸頎長堅硬,突出的喉結在輕輕蠕動。胸部堅實,並不像我想像的缺乏肌肉。我的手移到他的小腹時,躲避過了敏感的三角區部位,停留在大腿上,腿竟被濃厚的毛髮覆蓋得嚴嚴實實。

  所有的矜持和堤防就在那一瞬間坍塌了。我把臉埋在他的雙腿間,享受著性感的毛髮給予的癢絲絲的快感。

  我輕歎著:「沒想到你竟這麼性感!」

  他的周身在細微地抖動。他一定閱人無數,面對陌生的女人,竟然反應如此強烈。

  「我的女神,任意處置我吧!我是你的奴隸!」

  就在我幻想著他的非同尋常的進入時,他卻突然把我從地板上拉了起來。

  「怎麼了?酒醒了嗎?」我有些窘迫。

  「世界上只有你一個女人讓我主動愛過,我不能在你身上苟且,我要超常發揮。」

  「什麼意思?」

  「給你最難忘的一次!」

  「以後我們不會再有了嗎?」我忽然問出一句最愚蠢的話。

  「傻女人,怎麼會呢?我愛你,我會給你一輩子!」

  那一夜,我相信了千恕,起碼在他信誓旦旦的時候,我相信了。

  他把我抱至他的腰間,讓我雙手箍住他的脖子,雙腿纏繞住他。他給了我那種絕對熱烈的距離;那種絕對灼燙的角度。他像一隻初次出山的叢林猛獸,用尖利的牙齒和野蠻的腳爪征服了我。

  我忽然想起了一部著名電影裡的鏡頭:男女主角和我們的做愛姿勢是那麼雷同。對,雷同的還有年齡!他們是一個誤入孤島的大男孩和孤島的一個中年女首領。男孩背靠著一棵原始的大樹,托著女首領的臀部,站得非常挺直。女首領雙手箍著男孩的脖子,雙腿纏繞著他的軀體。在男孩熱汗淋漓的動作之下,女首領披頭散髮、面孔扭曲、失聲狂叫。那棵大樹濃密的枝葉在熱帶的微風裡細碎地搖動,給他們做著最善意的配合。男孩和女首領在孤島上經歷了長期的性壓抑之後,終於不堪忍受,在沒有更合適人選的孤島上選擇了彼此。他們的交合是那麼合理,我從來沒有在任何一部戲裡看到過那麼合理交歡的男女。

  他和我很快變成了那個孤島上瘋狂了的男孩和女首┝臁…

  終於,他體力不濟,我們滑脫在地板上。他把我拉到身上,火熱地乞求著說:「快點!跳動起來,像浪花,像羚羊,像音符,跳動!」

  他有輕微的虐待和自虐傾向。他撕扯著我,也要我撕扯他。他用力吸吮我的皮肉,也要我用力吮吸他的。他忘情地絮叨著:「讓我們盡情地相互處置吧,讓我們互為神明、互為奴隸……」

  那個夜晚被一次又一次的瘋狂瓜分了。直到兩個人的體力都徹底耗盡,小樓才安靜了下來。

  黎明時分,我一個人坐計程車回家。他已經癱軟,和我一樣癱軟,不能用摩托車帶著我飛馳了。

  一回到家,我又習慣性地撲進浴缸清洗自己。

  我閉著眼睛,不合時宜地想起了我的丈夫。很長時間了,他沒有往家裡打過一次電話,只是間或給我發一封E-mail,問問兒子的情況,告訴我他在美國一切都好。如果他對我還有一絲戒備和疑心,只需不定時在深夜往家裡打個電話,就會發現我有時會在外面逗留到很晚。但是,很可悲,他從來沒做過那種小動作,他早已不把心思用在我身上了。

  躺在浴缸裡,被水壓迫著,滿腔的委屈強勁地洶湧起來。結婚十年,他竟能把我當成長著腳但不會走路的傢俱。他能給我妻子的名分,卻不在乎我和誰發生肉體關係。或許,他根本沒想到我會步他的後塵。我和他,可憐的到底是誰呢?

  我包了一條毛巾,從浴室走出來,天濛濛亮了。我坐在鏡前,看見了脖子上的幾塊紅斑,那是千恕的舌頭吸出來的,是千恕的牙齒咬出來的。千恕身上也一定留下了我弄出的痕跡。摸著那些紅斑,我的臉上露出一絲寬慰的笑容。一個三十二歲的女人,仍有機會和年輕可愛的男人一夜瘋狂,留下親密的痕跡,也算得上不可多得的甜蜜吧。

  帶著滿身的疲憊和滿足,我安然恬靜地躺在床上。

  一覺醒來已是黃昏。

  我泡了一杯紅茶,從冰箱裡拿出一碟糕點,坐在陽臺上的搖椅裡,望著風中顧自顫動的粉紅色杜鵑。夏季是它們開得最熱鬧的季節,長長的枝條上簇擁著繁複的花朵,舒展著、張揚著。靜謐的辰光,美麗的意境,使我又想起了千恕:光潔的面孔,晶亮的眼睛,奇異的思維,激情的幽┠……他說我是他的二手女人,愛的女神。他可以像兇猛野蠻的動物一樣撕傷我、踐踏我;也可以像虔誠的信徒一樣仰視我、膜拜我。他有時平凡得可以隨手扔掉,有時又縹緲得令人絕望。他既難被忘記,又難被深藏,註定要給我留下一道華麗易逝的光彩。

  也許,我和他可以持續一段俗而又俗的交往,像城市中的胡同情人一樣,張狂地親密、張狂地小氣。我和他會膽大妄為地招搖著,成為那條小街上的一個流言和傳奇。

  夜很快又要來臨了。可能千恕還在睡覺,可能剛剛睡醒。或者,很快他就會打來電話,再次為我創造驚喜。

  可是,直到夜深了,電話鈴還是沒響。

  按照常理推測,兩個瘋狂交合之後的男女,一覺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撥通電話,聽到對方的聲音。千恕激情四射,絕對不會等我先打電話。但他沒給我電話。最大的可能是什麼呢?要事纏身?身體不舒服?或者已經離開了這個城市?

  我的心很快涼了。所有「可能」只能表明千恕對我的忽視或遺忘。以他的脾氣,處於強烈的愛火之中,哪怕在洗手間裡,也會見縫插針給我一個電話,一個交代。

  也許,無端消失已經是千恕對女人慣施的伎倆。他為什麼那麼熱衷於欺騙?或許,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變態者、妄想狂。明知他是魔鬼的親兄弟,根本靠不住,我還是俯首就擒了……我恨自己不爭氣,恨千恕無恥卑鄙。

  我再也不能像昨夜之前那樣輕鬆地面對千恕了,不能無視他的放浪和不負責了。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十幾天過去了,直到夏季接近了尾聲,千恕仍沒有給我任何音信。

  我的心終於沉進了可怕的深淵,我真切地確定自己是被千恕騙了。我寧願主動和十個男人即興荒唐,也不願被一個男人騙走情感。被騙的感覺毒蛇一樣纏繞著我,令我惶惶不可終日。每次回想起他對我的表白,他的一封封信,我的心都會碎上一次。

  「來吧!你個二手女人!讓我們談一場空前絕後、足斤夠兩、有肉有魂的戀愛吧!然後你勇敢地嫁給我!」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