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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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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仔細品味著他的話,覺得也不無道理。好在他給我的感覺出入不大。他除了缺乏在網上表現出來的憂鬱、沉重和神秘之外,觀感上甚至比我想像的要好一些。再說,憂鬱、沉重和神秘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未必是優點。 「虛擬和現實是有差異,但不應該是我們深入交往的障礙。」他說。 是的,或許相處久了,適應之後,就會漸漸找到網上的感覺?他是個穩重的男人,很讓人放心。 我跟著他,走進了「南海之波」的大門。 「南海之波」門面不大,裡面卻寬敞而富有南海風情。大廳中央有一個淺水灣,水裡有個小島,種著椰子樹。一架古老的水車,吱吱呀呀地轉出了潺潺流水的叮咚韻律。小小的圓形舞臺上,坐著幾位穿著黑白兩色西裝的樂者,薩克斯正吹奏著一支動聽的《南海姑娘》。 我這才注意到酒吧裡的女侍者一律穿著紅色紗龍白衣裳,那是《南海姑娘》中那位姑娘的美麗裝束。 走過兩側點綴著巴蕉的曲徑,我們在水車後面的一個僻靜座位上坐下來。這是一個幽雅安靜的所在,是成年人喜歡光顧的地方。他很聰明,知道把什麼年齡的女人帶到什麼地方。起碼我喜歡這個地方。 他叫了一瓶英國產威士卡。他說:「這種威士卡是我在美國時喝習慣的,味道不錯,就是有點烈。」 侍者為我們斟滿了兩隻高腳杯子,並加好了冰塊。侍者離開後,他拿起小匙,又往我的杯子里加了幾隻冰塊。他的手修長靈活,是了,他那雙手倒和我想像中的完全吻合!那是長期敲擊鍵盤的男人的手,它們隨時把來自頭腦的邏輯和理性輸入電腦,變成一道道複雜而富有挑戰的程式。我喜歡它們。 「怎麼給我加那麼多冰?我需要退燒嗎?」我疑惑地問。 「對不起。可以稀釋酒精,這酒太濃。」他有些歉意。 「我是能喝酒的。」 「可你已經喝過酒了呀。」 我頓時感到非常窘迫,我被他識破了。我確實是從酒精裡獲得勇氣,才敢見他的。 看我有些難為情,他又說:「你的身體好像很弱,喝太多酒不好。」 望著他,我似乎有了一絲感覺。在網上,他不也是這麼關心我嗎?還說要帶我找醫生朋友做全面檢查。 「少喝點就是了。」我說。 他和我碰了一下杯,眼睛似乎在閃爍,我感覺有些危險。 他饒有興趣地問:「你說,我們這第一杯酒該為什麼幹?」 我搖搖頭,局促地說:「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怎麼,還沒從網路裡跳出來是嗎?說出來,我不會介意的。」 我看著他,搖搖頭。 他寬容地微笑著說:「不好回答我不勉強你。就為緣分乾杯吧?」 「你真的以為我們的相遇值得珍惜嗎?」 他鄭重地點了點頭,一雙含情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我們碰了一下杯,各自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儘管我已經在家裡喝得醉意蒙,對酒還是很有胃口。面前的男人起碼有使我暢飲的魅力。 我沒有擔心喝醉後如何收場,他明朗得沒有任何陰暗的心思,甚至沒有憂鬱和神秘,絕對不是千恕那種擅長演戲的騙子。因此,面對著他,我把見面之前的猜測和懷疑忘得乾乾淨淨。在一個明朗的男人面前,試圖毫不留情地揭穿他的念頭顯得荒唐而可笑。 我開始接納了他,儘管他沒有給我預想中的動盪和激情。 他輕晃著手中的杯子,琥珀色的液體在幾隻冰塊間輕緩地蕩漾著。他微微眯起眼睛,望著杯中的酒,意味深長地說:「在美國留學期間,嚴峻的生存壓力和飄落異鄉的孤獨使我徹底依賴上了酒精,直到現在也戒不了。那時,每到週末,我們幾個一起留學出去的同學都會聚在一起,喝個爛醉如泥……」 「你是和幾個同學一起出去的?」 「是,直到現在,幾個患難兄弟還一直齊心協力合作著。當時,我們都是自費留學的,在紐約半工半讀,食不果腹的時候是常有的……好在那種日子已經過去了,現在想起來還有點後怕。」 「沒想到你還受過那麼多苦,表面上倒看不出來。」 「在網上感覺得出嗎?」 「或許你在網上對我說更合適。」 他笑了笑,沒有言語。 「現在都好了,你已經有自己的軟體發展公司了。」我說。 「是的,公司是幾個兄弟合著做起來的,主要做美國方面的業務。幾個人的能力是不相上下的。」他感慨地說。 他一直講著他的故事,我一直做著他的聽眾。時間在富有南海風情的音樂聲中緩緩流淌著,第二瓶酒很快被我們喝掉了大半。 兩個人之間開始出現令人忐忑的沉默。他喝了不少酒,神情不再像剛來時那麼理智,但還是冷靜的。他看著我,猶疑著,似乎想說什麼話,又開不了口。老實說,加上在家裡喝的那些紅酒,我今夜早已過量了。我的目光勇敢起來,在他身上遊移不停,陶醉地回想著他在網上對我說的話:「我只知道每時每刻想面對你!你讓我感到充實,你讓我有了寄託……主會向我證實你就是我一直要走近的人……」 眼前的他絕對不是在敷衍我,也絕不會厭惡我。如果厭惡我,看見我的第一眼他就可以轉身走掉。即便怕那樣太傷人,他也只需要上兩杯酒,喝完後就找個藉口把我打發掉,根本不會叫上一瓶酒,更不會叫上第二瓶。讓一個男人和一個厭倦的陌生女人對喝上兩瓶酒,簡直是要他的命。 酒意之中,感覺他似乎和網上人越來越接近。我相信,熟識之後,他會把所有在網上給我的東西全部搬進現實裡。 他點上一支煙,低著頭抽了幾口之後,望著我說:「他對你怎麼不好?」 一聽他說出那個「他」字,我的委屈立即彌漫開來。我對舒鳴的恨已經淡了,已經絕望了,可是委屈卻漸漸強大起來,深埋在心底,沒有被人挖出來過,沒有人有挖出來的能力。小寶、維凱、何峻、千恕,甚至百合,沒有一個能使我把心掏出來。我和那幾個男人的關係是自私的,敷衍的,功利的。我和百合無話不談,惟獨不能論及舒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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