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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面對著文栩,我終於可以把那些準備漚爛的痛苦拿出來了,終於找到一個可以訴說的男人了。

  我喝了一口酒,低著頭說:「他讓我知道了他的背叛。」

  「有實實在在的證據嗎?」

  「有。」

  他沉默了一會兒,試探地問:「想過分手嗎?」

  「殺他剮他都想過了。」

  他強調說:「分手,我說的是分手。」

  「只是想想而已。除了他,我沒有新希望。」

  他又沉默下來按滅煙頭,又點上一支,悶悶地抽著,眉頭緊皺。

  我端起杯子,像渴極的人抓住水一樣,大口大口地灌,毫無意識。

  他猛地用手擋住了我的杯子,低沉地說:「這是烈酒,想喝也得慢慢喝。」

  之後,兩個人的目光就像是膠著在了一起,想掙開,似乎又使不上力氣,直到侍者站在面前,才各自把目光收回了。我喉頭哽著,看侍者又把兩個杯子倒滿。

  侍者走了好一會兒,他才端起杯子,和我的碰了一下,啜了口酒說:「他怎麼看呢?」

  「他以為隱藏得很好。」

  「說明他還是不想失去你的。」

  「我是他的一個擺設。他在外面胡作非為,把我安安生生擺在家裡,多好。」

  我癡癡地看著他又點上一支煙,依然眉頭緊皺,沉默地低頭抽著。

  終於,他說:「如果現在你面前有一份真愛,會去爭取嗎?」

  我聽了那句話,驚得渾身震了一下。我張大眼睛,試圖通過他的眼睛,看進他的心裡去,卻沒有任何結果。我陡然想起他在網上說的「遠走高飛」——去美國的小鎮隱居、讀小說、看夕陽……此刻,面對著他,我又覺得那個夢似乎太縹緲了。

  不過,那個夢對我來說無疑有巨大的誘惑力。我深深地望著他,嚮往地說:「會吧。」

  「如果前面佈滿荊棘,需要你付出代價,你還會爭取嗎?」

  「你覺得會有荊棘嗎?」

  他很快逃避地垂下眸子,無奈地說:「慢慢再說吧。」

  我追問道:「你剛走進現實,就畏縮了?」

  「對不起。我不該一下子說這麼多。」他苦笑了一下。

  聽到那句「對不起」,我頓時感到非常難堪和不可思議。我無法確定他的那句「對不起」的具體所指,他是畏縮了?還是在表示純粹的歉意?

  「什麼叫『對不起』?如果你對現實中的我一點感覺也沒有,不應該說抱歉。」

  「不!不是那樣的。」

  「那你叫我怎麼想?」

  他輕輕地搖搖頭,沒有說話。

  一陣冰冷的感覺襲來了。也許,我不應該把網上那份虛無縹緲的感覺拉到現實中考驗。他是誰,他身上藏著什麼樣的秘密,現在看來,再去追究顯得可笑了。我的心漸漸又沉入絕望和痛苦的境地。那麼看重的一次感情,還沒有開始,似乎就要夭折了。都是網路惹的禍,把男女間的小小融合虛假地放大了;或者徹底的錯在我,一個三十二歲的妻子和母親,不該頭腦發熱,把網上碰見的虛無縹緲的感情拉到現實中考驗。

  我無意識地抓起酒杯。

  他抓住了我的手,說:「不要任性。」

  我這才意識到怎麼回事,無力地說:「我想再喝點。要不,你先走?」

  他放開了我的手,驚訝地說:「怎麼?我說錯什麼了嗎?」

  「說不上對錯。我們,沒那麼嚴重。」

  我又搖搖晃晃地把酒往唇邊送。

  他把杯子奪了過去,責備地說:「為什麼要糟蹋自己?」

  我望著他,身體裡的委屈終於膨脹起來,眼圈熱了。

  他關切地說:「很多事情急不得,慢慢會好的。我知道你心裡苦……」

  終於,在心裡壓抑了兩年多的委屈爆炸了,只覺得五臟六腑痛如刀絞。我撲在桌子上,無聲地痛哭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的手輕輕地放在我的肩上,像一隻膽怯的鳥兒。我稍微一動,那只手就移開了。只聽他在我耳邊不停地小聲說:「別這樣,好嗎?別這樣……」

  不知哭了多久,我才意識到不得體。我抬起頭,擦乾淚,看了看腕表。時間已經過了午夜,也該走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此刻,那句話顯得淒涼和絕望。不知道我還有沒有和他繼續的緣分。

  他很快付了賬,攙著我走出「南海之波」。我自己感覺已經醉得不輕了,頭腦昏沉、手腳不聽使喚,不過觸覺還是清晰的,就像被實施了局部麻醉,痛覺失去後,觸覺依然存在。

  他把我放進他的車子的前排。我靠在車座上,痛苦不堪。

  車子一開動起來,我立即感到天旋地轉,胃裡翻騰得很快就控制不住了。

  我痛苦地叫道:「停車,快點,我要下車!」

  沒等車子靠到路邊,我已經吐了出來。車一停下來,我就開門栽了出去,肘部著地,疼痛難忍,倒把嘔吐欲壓了下去。我仔細摸了摸,好像還沒有流血。

  他很快繞過車頭跑到我身邊,把我從地上扶起來,自責地說:「唉,都怪我,叫你喝成這樣。要是摔著了哪裡,怎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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