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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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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鄭曉慧緊跟著梁啟德的話問道,「因為什麼特殊?」 祁漢忠履行了醫務科主任的職責,措詞嚴謹就像是在發表聲明:「若想知道死亡的原因,就得解剖你父親的遺體,需要你在解剖申請單上簽字。」 病理科重新陷入寂靜。 像是考慮得非常充分,鄭曉慧表態道:「好吧,我同意為父親做第二次手術。」她回避了「解剖」二字,把解剖定位在第二次手術。 「不僅如此,」梁啟德突然拋出了一個決定,「你應當享有知情權,你可以在死亡病例討論會上得到知情權。」 按常規,一個醫院出了有複雜背景的死亡事件,想方設法隱瞞下來屬於正常,反之似乎不符合院領導的邏輯思維了。正如梁啟德預料的那樣,許冠今在感到震驚之餘,對開死亡病例討論會一事提出質疑:「恐怕不合適吧,」他抵觸地說道:「有人願意在道聼塗説中推理,就讓他們按自己的推理結果議論吧。可是,一旦開了……」他欲言又止,用了一個手勢,把梁啟德和祁漢忠招呼到資料室的外面,「一旦開了討論會,把結果傳到社會上,誰還來人民醫院看病。沒有人來看病,醫務工作者的收入就要降低。李荷副院長創三甲的目的是提高醫院的收入,這是她在全院創三甲動員會上強調過的,創下三甲,所有醫務工作者的收入也就水漲船高。再說,一旦開了討論會,不知李荷副院長是否有異樣的想法。」 「這種討論會屬於正常的學術活動,她有充分的理由反對嗎?」祁漢忠抬起包紮紗布的手,阻止了許冠今的想法。 梁啟德把祁漢忠的這一舉動看在眼裡,雖然不知他們之間發生的事,但也能感覺到,他們結成團體的堅如磐石的圈子出現了裂痕。「討論會定在明天下午兩點。現在——」他指示祁漢忠:「你把葉世煌主任接來。」 「院長,讓沈殿青去接吧。」他從資料室裡的窗戶往外面的停車場望瞭望:「急救車在,讓開班車的崔師傅去吧。我和許主任還不能離開,許主任要填寫一份解剖申請單,我作為醫務科主任要在上面簽字。」得到梁啟德的同意,祁漢忠這才發現沈殿青不知何時已離開了資料室。 其實沈殿青一直站在走廊上注意傾聽著資料室裡的對話,聽到要解剖時,他躲進了標本室,在濃烈的福馬林的氣味裡撥通了李荷的電話。 「李荷院長嗎?我是沈殿青,他們要解剖鄭明桂了。」 那刻的李荷正跟王宏亮在郊區的一家餐館裡飽餐槐花炒雞蛋等農家飯。接到沈殿青的電話,她吃了一驚:「都有誰在?」她問。 沈殿青的音調就跟個密探似的,向她報告了在場的人有梁啟德、祁漢忠和許冠今主任。 「沈殿青——」李荷聽到祁漢忠在電話另一端的聲音,「你在哪?」 「我得掛了。」 沈殿青把手機放進褲兜裡,從標本室裡出來:「什麼事?」祁漢忠直接把他帶到停車場的救護車旁,在他的手心裡寫了葉世煌的住址:「梁院長讓你把葉主任接來。」 「祁主任,這飯是送給誰的?」在病理科的門外,黃瑜富提著送餐的飯盒,「往哪送?」 「把飯盒交給我吧。」祁漢忠拎著飯走進了資料室。鄭曉慧一眼就認出了營養科為父親經常送餐的飯盒:「請你把它拿到外面好嗎?」梁啟德朝祁漢忠點點頭,示意他稍停一會:「是這樣,鄭曉慧,我想親自跟朱文大夫談談,你把解剖室的鑰匙給我。當然,這得由你決定。」梁啟德說道。 「他不能出來,在我沒有得到真相之前,他必須呆在裡面。」僵持之際,救護車駛進了停車場。葉世煌從車裡下來,梁啟德從視窗看到了他,拎起飯盒,把飯盒放到走廊,趕到停車場與葉世煌見了面。 「院長,有急診手術?」 梁啟德把他招呼到僻靜處:「我需要一個病理診斷報告,心臟手術失敗的病理報告。」 「如果死亡病人的家屬在解剖申請單上簽了字,醫務科主任簽了字,我可以在黃昏時分把病理診斷報告交給你。」 「明天下午兩點死亡病例討論會,在這之前,希望葉主任保守住報告的結果,包括我在內。」葉世煌不是一個在業務上隨便下診斷的人,他的病理報告非常具有權威性,是被同行普遍認可的病理學專家。 他隱約感到梁啟德院長要做什麼。過去在人民醫院發生的多起醫患糾紛,最終都是以經濟補償的形式,把病歷封存在病案室不了了之,沒有人去追究。 現在,新上任的梁院長卻需要一個在死亡病例討論會上公佈的病理診斷報告,看來,他是思考過這一問題的:「我來人民醫院的意義是什麼?」 就在梁啟德與葉世煌交流的時候,許冠今已經填寫了解剖申請報告單,祁漢忠在上面簽了字,然後把簽字筆遞給了鄭曉慧。 與簽手術自願書不同的是,她的手顫抖著,每簽一個字就像越過一處障礙物,費了很大的勁,終於簽過「同意」時,她攥著筆猛然朝另一隻手的手背戳去,這種自殘行為仿佛在訴說著自己的悔恨:「我拼命地賺錢為了什麼,為了父親的心臟,反而害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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