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最後診斷 > |
| 四十八 |
|
|
「安韋怡大夫——」他終於在辦公室裡見到了安韋怡,對她說:「我想請你出去坐坐,聊聊天,可以嗎?」 這兩天,謝鋒被鄭曉慧纏得很辛苦,安韋怡知道這很難為他。因此,她不能拒絕一直關心著自己的謝鋒。 兩人在「紅玫瑰街角」咖啡館裡落座。「你沒事吧?」他問,聲音使安韋怡想像到他在盡力表示一種擔心,「李荷副院長是畸形人,你不要在乎她的指責。」 謝鋒說。 安韋怡望著謝鋒,多數情形下,她會繞過矛盾、衝突和不快樂的心理體驗。這回不一樣,謝鋒在擔心自己,她覺得有必要破例聊些另類的話題,譬如李荷。 她以平靜的口氣向他簡述道:「她曾經是非常合格的血液科醫生。我來人民醫院工作的那一年,有一個病人被市立醫院診斷為再生障礙性貧血,病情發展到每個星期要輸兩次血才能維持生命,病人的家屬也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我不清楚李荷是怎樣知道這個情況的,她收這個病人住了院,做了他的住院醫生,並且推翻了市立醫院的診斷,她為這個病人作的最後診斷是:骨髓增生異常綜合症。出院時,病人的各種指標完全正常,非常健康地活到現在。謝鋒,我之所以跟你講這些,是想讓你知道,她現在在乎的價值觀可能不適合她,一個人捲入權力之爭,是會損耗自身的優秀品質的。現在的李荷不是真實的她。她如果能重新為自己的人生定位,或許會不一樣。」 「定位。」謝鋒重複著。這個關鍵字把他的思維引到了自身的情感方面,他順從著內心的呼喚,急切地向安韋怡表達著:「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我?畢業時,我分到了精神病院,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在門診部的心內科診室見到了你,就改變了主意,請人幫忙聯繫,來人民醫院做護士,成了醫院惟一的男護士。我的愛情定位是你,安韋怡大夫,難道你沒有發現,我一直深愛著你嗎?」 謝鋒感情的強烈與真摯,以及表達感情時的坦率終於在安韋怡大夫的心裡引起了衝突。她知道,如果鄭曉慧沒有那麼強烈追求他,讓他感到了壓力,他或許不會這樣急切地向她表達對自己的情感。很久了,她和謝鋒朋友相處,他的善良和陽光燦爛的性格時常會讓她聯想到純淨的空氣,大自然的美麗和不必設防的人類關係,跟他的相處始終環繞在簡單純粹的境界之內。 現在他終於提到了愛情。眼前這位比自己年輕十歲的男人敞開了心扉,他對自己的情感已經超出了年齡的限制,抵達了曾經擁有的愛情的體驗。可是,這現實嗎?她不知該如何跟他交流這個話題。 謝鋒或許意識到了自己的表達有些突然,對於安韋怡大夫這樣的女人,讓她立刻作出答覆不太現實,於是就改變了話題,問道:「想吃冰激淩嗎?」 「非常想。」謝鋒高興地去了吧台,返回時手裡捧著一個粗大的陶杯,裡面盛著散發著誘人味道的奶油冰激淩。 當著安韋怡的面,他從褲兜裡掏出一個透明的袋子,裡面有兩把金色的小勺,他把其中的一把遞給了安韋怡,兩人用同樣的金色小勺分享著陶杯裡的冰激淩。 窗外的李荷感歎著謝鋒的情感,年輕人是有所準備的,他準備了兩把金色小勺,準備與安韋怡大夫分享著生命中的一切。 這時,她的身邊突然響起了汽車的喇叭聲,王宏亮搖下車窗招呼李荷:「上車。」 「你站在那裡看什麼?」他問已經坐到了後排位置上的李荷。換成以前的日子,她或許會嘲笑謝鋒小兒科似的浪漫,這回卻尊敬了他的真摯,對安韋怡大夫的一番話,也很感動,她從咖啡館敞開的窗子,聽到了她的每句話。 「我把朱文送到機場,返回時到手術科,崔藝說你們到病理科了,我又去病理科找你,你已經離開,沒想到你會獨自逛街。」王宏亮開著車,沒有注意到她陷入了沉思。像往常一樣,他把自己的所見所聞一律彙報給李荷。 「我覺得沈殿青和吳鐵征的關係有些蹊蹺。」王宏亮開著車說道,「我到病理科找你時,聽見沈殿青在問吳鐵征:這個闌尾炎病人是不是在使用『組合』抗生素?我一出現,他立刻就止住了話題。」然後,他開始推理,「沈殿青這人很可疑,他會不會是醫藥代表?如果是,來咱院進修的目的就不純了。甚至會給咱院的聲譽抹黑,李荷院長,他是誰介紹來的?」 李荷沒有反應。這一刻李荷的思維與王宏亮的彙報嚴重的脫節。或許是安韋怡大夫的話觸動了她,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她神情專注地從隨身包裡拿出了一個象徵著她最初願望的胭脂盒。 非常有女人味的陶瓷胭脂盒是她醫學院畢業的那年,在一個熱鬧的廟會上偶然發現的。它是二十世紀初期的民窯作品。當時讓她眼前一亮的是胭脂盒上站著一隻向著夢想歌唱的喜鵲,與喜鵲相配的是四個娟秀的字體:一品夫人。 拿到胭脂盒的時候,她就展開過美好的想像:它一定是漂亮女人的作品。她把自己的心意繪在胭脂盒上,並且配了文字,它也符合當時的李荷的心情,她毫不猶豫地買下了胭脂盒,一直放在自己的身邊。遺憾的是,與梁啟德的戀情失敗之後,她嫁給了塗醒偉。可依靠丈夫生活的目標在與塗醒偉的蜜月之後便破碎得無影無蹤。他仿佛與海洋結為生死戀,蜜月中貢獻出精子,經李荷十月懷胎,有了兒子之後,這個家好像沒他什麼事似的,長年漂在海上,收入豐厚卻很少在家,壓根也不想回到陸地謀個官職。「一品夫人」不必想了,連七品芝麻官的老婆也離得愈來愈遙遠,更談不上切磋對木器等等的愛好。當然,後者離李荷無比遙遠了,原因在於她陷入權力之爭,身不由己,哪有精力顧及如此高雅的愛好。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