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最後診斷 >
五十二


  陪伴?

  顯然,她的願望超出了祁漢忠的想像力。陪伴?他試圖理解這一要求的含義,怎麼陪?脫產的還是業餘時間的?「陪」的性質是普通朋友,戀人,情人關係還是同居?她的願望能否實現?尤其是與謝鋒聯繫在一起的時候。

  在心外科任主治醫生的日子裡,祁漢忠在與謝鋒共事中,他經常觀察謝鋒,可謂看在眼裡,記在心上。年輕英俊的謝鋒一直在暗戀著心內科的安韋怡大夫。除了她,謝鋒沒有對別的異性發生過興趣。在他的印象裡,謝鋒對安韋怡大夫用情很深。

  「他愛你嗎?」祁漢忠開始探討此事,他用保持著懷疑的語調問,「他能愛上你嗎?」

  坦率地說,鄭曉慧沒有把握。在父親住院的日子裡,她能判斷出,謝鋒只是把她作為病人的家屬對待。他只做份內的工作,對她從未有過情感方面的表露。祁漢忠卻用到了「愛」字。儘管,她認為在與謝鋒的關係中,離「愛」的距離非常遙遠。儘管如此,她還是在喪父之後第一次微笑了。她稱讚祁漢忠使用了「愛」字。她甚至認為假如謝鋒能陪伴自己,相信時間和努力吧。她相信自己最終會得到謝鋒的愛情。

  這卻給梁啟德出了很大的難題。事實上,鄭曉慧的願望已經超出了院長負責制的範圍,謝鋒會怎麼想?梁啟德不得而知。前題是,他必須是情願的。

  「給我時間,讓我聽聽謝鋒本人對你這一願望的想法。」梁啟德的話音剛落,鄭曉慧立刻表示說,「我是一顆真誠的心,兩手準備,如果你們能滿足我的願望,我鄭曉慧可以發誓:不會給人民醫院造成任何麻煩。」

  她強調著:「明天下班前,我要知道結果。」

  她前腳離開梁啟德的辦公室,李荷後腳就跟了進來,好像一直候在走廊裡似的。「她提了怎樣的要求?」李荷急切地問道。

  往常,無論院裡出了什麼事,她都是第一時間知道,習慣於參與處理人民醫院內發生的一切事情。

  梁啟德想聽聽她的意見,當著祁漢忠的面,他把鄭曉慧的要求告知了李荷。

  「我早就看出來了。她不是省油的燈。謝鋒是人民醫院的男護士,讓一個男護士去『陪』死亡病人的家屬,這叫什麼事?她的願望純屬敲詐行為。」

  「是啊,李荷院長說得對,她的願望太過分了,」祁漢忠附和道,「傳出去,別人會當笑話議論的,這事可不能答應她,寧可經濟賠償。」

  「即使經濟賠償,我們也得明確責任。」李荷實際上在下結論,「昨晚,我深入細緻地研究了葉世煌的病理報告,毫無疑問,此事的責任人是許冠今。他術前查體不徹底,才引起這一次醫患糾紛的。柳松仁院長在位時定了規章制度,醫患發生有關醫療事故糾紛,責任在醫生一方時,由主事醫生,也就是病人的住院醫生承擔經濟賠償。」她一番結論把人民醫院的責任免掉了,事實上也把自己的責任排除在外,畢竟,她是這次心臟手術的策劃者,「祁漢忠,你打電話,讓許冠今到院長的辦公室來,我們立刻著手解決這件事。」

  梁啟德試圖制止,但被李荷擋住:「啟德,你不能犯好人主義的錯誤。」她字正腔圓地說道,「許冠今是我一手扶持的,我不怕得罪他,你怕了?再說了,討論會上,鄭曉慧口口聲聲地表白她沒想難為醫生們,許冠今是鄭明桂的住院醫生,在服務態度方面是沒有問題的,讓他跟鄭曉慧單練是最合適不過的事了。」她又一次指示祁漢忠打電話,把許冠今找來。

  祁漢忠沒有參加昨天的討論會,不知會上發生了什麼事,現在他聽到李荷把責任推在許冠今的身上,以他對李荷的瞭解,一定是許冠今冒犯了她。

  這一次,梁啟德不顧李荷的阻攔,制止了祁漢忠。他當著祁漢忠的面問李荷:「如果院裡執意追究許冠今主任的責任,按照柳松仁院長定的制度讓他本人做出經濟賠償,會給人民醫院的發展留下什麼後遺症?」

  「這跟醫院的發展有什麼關係?」李荷不解地問,「難道你不贊成賞罰分明?」

  梁啟德認為這種事的贊成與否在某種程度上由不得自己。他不想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對於醫院的現實狀況來說,他又不得不想得複雜一些。這或許跟一次全院大會診的印象有關。

  那時,他在衛生局的醫政處任處長,一個偶然的機會,他旁聽了一家三級甲等醫院的全院大會診。他記得當時病人是以「發熱待查」收住院的。因為其他的症狀不明顯,院裡以學術討論的性質組織了全院大會診。讓梁啟德沒有想到的是,參加會診的科主任一級的醫生沒有按照醫學的本質為這個病人做出最後的診斷,而是引經據典,深入淺出地證明著,這個病人不屬於自己任職的科室收治範圍,都害怕承擔診斷上的失誤,擔心自己的名譽因此受到損害,不願冒風險。這件事給梁啟德留下的記憶很深。也就是說,如果按照李荷的想法處理了許冠今,梁啟德擔心人民醫院的醫生在疑難病例面前會採取自保的態度。果真如此的話,院裡的醫生的業務水準如何提高?當然,他同時承認,許冠今主任為鄭明桂查體方面是有疏忽的。基於此,他準備儘量地考慮到許冠今的處境,選擇一個合適的機會,與他單獨談談。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