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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診斷》第六章 23 許冠今儘量想把在病例討論會上的一切忘掉。在會上,自己沒有能夠有效地控制住情緒,當眾宣洩了對心臟手術的不滿,還牽扯到了創三甲。這都是為了什麼? 一大早,他覺得心情仍然鬱悶,不適合面對病人,便請了假,稱自己有病,準備休息一兩天。然後,他騎上那輛跟了他多年的破舊的國防牌自行車,沿著林蔭大道漫無目的地前行,最後停留在離市立醫院大約一百米的一個街心花園。 他把自行車支在花園外的一個僻靜的地方,自己走進花園,在一條石凳上坐了下來。因為夏季的緣故,花園裡的樹木枝繁葉茂,月季花、芍藥花和一種叫地瓜花的花朵全部向著太陽綻放著。 在這裡,沒有人注意到許冠今,一個滿頭白髮的男人。他坐在這裡,一個怪異的想法來到了他的大腦之中:自己這一生,在外科學領域裡到底達到了怎樣的水準?這是梁啟德問他的問題。在以往的日子裡,許冠今一直回避談論與本職專業有關的任何問題。 早年「從頭割到腳」的輝煌已隨著時代的發展成為履歷表中的內容,僅此而已。他引以為自豪的資深醫生的感覺,延續到現在,只是意味著他任職的時間和曾經帶過的實習學生的數量。 是的,他曾經帶過許多學生,與這次病例討論會有關的兩位重要人物,梁啟德和潘小松便是其中之二。 潘小松畢業後多次在國內的權威醫院進修心外科專業,甚至到德國的心臟病中心深造過。假如不是因為自己有較深的心理障礙,在為可憐的鄭明桂查體時顧及面子,應當請教一下潘小松。果真如此的話,結果或許不是現在這樣。 他舉目遠望,市立醫院的大門正好映照在他的視野之中。他知道那扇大門裡的人才紮堆,競爭激烈。許許多多的醫生期待著脫穎而出成為技術精湛的首席醫生。潘小松只是其中之一。 如果他跳槽來人民醫院工作,沒有人能競爭過他的技術。他也有可能實現自己的目標。以許冠今對梁啟德的瞭解,他相信梁啟德會把人民醫院耕耘成純粹得讓醫生展示個人專業技能的土壤。 當然,肥沃而純粹的土壤需要優良的種子。潘小松就是一粒優良的種子,是人民醫院心外科急需的人才。 想到這裡的時候,許冠今突然有了一種要被淘汰了的感覺,這種感覺使從醫三十多年的許冠今頓時老淚縱橫。 心外科所有的經歷都與他的生命息息相關,或者說是他生命中輝煌的部分。可是,這一次,鄭曉慧失去父親的狀態就像揮之不去的陰影,始終彌漫在他的面前。「我只有一個父親。」她一直這麼說,「我失去了父親的生命。」 難道人死之時,生命才會那麼真切地閃現在醫生的面前嗎?不,許冠今從未這樣想過,這是真的。但是,鄭明桂因他的失誤死亡,這也是真的。 他又一次環顧了四周,花園周圍的行人來去匆匆或以慵懶的狀態散步。自己該往哪裡去?他用手背揩掉掛在眼角上的淚珠,他不是輕易落淚的人,這一次,他流淌下來的淚水比一生的總和還要多。 還是去醫院吧。他騎上自行車,騎到大街上,加入了車流中。 一輛輛轎車飛馳電掣般地從他的身旁駛過。不知不覺地,他騎車來到一個十字路口,一輛老式的轎車慢吞吞地駛到了自行車的前面,突然一個急刹車,毫無準備的許冠今差點撞到這輛車上,他刹住車,偏腿從車上下來,一臉被冒犯了的表情準備找駕車的人理論時,眼前一亮,看到了這輛車的後窗上貼著一張紙,上面有一行楷體字:「大齡男司機,越催越慢。」 他站在原地,琢磨著這行字,長長地喘了一口粗氣,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淒涼。 24 整個一上午,莫名的不安始終彌漫在安韋怡大夫的周圍。 昨天晚上,在紅玫瑰街角咖啡館裡,年輕的謝鋒有準備地把她帶入了戀愛般的情緒之中。他甜蜜地微笑著,向她傾訴著愛慕之情,他是那樣的一往情深,在與世隔絕般的環境裡,在被音樂和橙色燈光製造成的浪漫的氣氛裡,他的手裡一直攥著金色的小勺。還是第一次,安韋怡同一個年輕的男人用同樣的小勺分享著濃香的冰激淩。 反反復複地,他總這樣問:「安韋怡大夫,你知道嗎?你是我愛的人,但是我不能肯定,我們是不是相愛的人?」 「相愛的人。」 安韋怡一直琢磨著這四個字的分量,憂鬱的情緒湧上了心頭。對於一個優雅而擁有愛情的女醫生來說,沒有比相愛更具吸引力了。她手腕上佩戴的雙時區手錶便是愛情的信物。在差不多六年的時間裡,她一直戴著這只手錶。它是安韋怡深愛著的男人王戈華去法國之前,將其中一個時區的指標調到法國時間之後,親自戴到她的手腕上的,他讓她牢記著愛情,準備做他的妻子。 這也是安韋怡深埋在心底的悲痛。在人民醫院,她與世無爭,活得低調。除了年輕善良的謝鋒,她幾乎不同人來往,許許多多的男醫生為她感到惋惜,認為她為一個去了天堂的男人潔身自好,拒絕愛情,缺乏與現實生活俱進的精神。 這都是為了深愛的男人王戈華。說起與他的邂逅,安韋怡認為是命運的安排。幾年前,她去外省的一家三級甲等醫學院進修心內科,她的上級醫生就是王戈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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