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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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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中,梁啟德問祁漢忠:「你對普外科的吳鐵征大夫瞭解多少?」 「他是普外科的主力醫生,技術嫺熟,經驗豐富。他屬於情緒性的那類醫生。如果手術量跟獎勵成正比例,手術科會因他而呈現出繁忙的景象。」聊著,兩人進了辦公室,祁漢忠抽動著鼻子,聞到了橘子味道的水果糖的味道:「院長,李荷副院長在。」 他接著問:「需要向她傳達胡局長的指示嗎?」他的大腦中始終惦記著李荷的望遠鏡,凡事彙報總是對的,他掌握著這個原則。 「需要。」 李荷果然在辦公室,她的辦公桌對面坐著護理部主任于彩珍。 昨晚,於彩珍給李荷打了一個電話,約她在辦公室談一件重要的事情。李荷讓她在電話裡談,她堅持說:「明天上午辦公室見。」 「她的聲音聽上去很沉重,難道出了什麼事?」李荷琢磨著,「這段時間,她的氣色不太好,難道?」在李荷的記憶中,於彩珍勤勤懇懇地像老黃牛一樣活著,也是李荷惟一能稱得上朋友的人。有什麼煩心事,她會一股腦地像倒垃圾一樣傾瀉到於彩珍這裡。 於彩珍總是一臉的慈祥,老丫環般地服侍著李荷的負面情緒。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她有什麼要緊事,非要把自己約到辦公室? 與於彩珍面對面地坐了很久,她似乎是第一次有權保持著沉默,目光就像是將要熄火的破車子,在李荷的臉上迴圈往來,所到之處留下了那麼多的內容:有感激,有耐心,有蒼涼的體諒和慈愛。 「告訴我吧。」李荷漸漸地感到這次會面不同尋常。她開始為於彩珍擔心,懇請她告訴自己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眼看著於彩珍顫抖著的手伸向扣得很好的襯衫上的一個口袋,取出一個牛皮紙信封。這個信封對李荷來說一點也不陌生。沈殿青從葉世煌的辦公室裡拿出來的正是它。 於彩珍從牛皮紙信封裡拿出葉世煌主任簽名的病理樣本的診斷報告,由於傷心,她的聲音聽起來很費勁,有種啜泣的感覺:「我得了癌症,李荷,我已是宮頸癌晚期的病人。」 「這,這是真的嗎?」李荷倒吸了一口氣,搖晃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手緊緊地抓住桌子的一角,內疚地望著於彩珍,感到自己就像個自私的傻瓜,居然沒有察覺到她的健康出了問題。 「彩珍,我感到慚愧,什麼時間,在哪裡,是誰為你做了最後的診斷?」 「不久前在市立醫院確診的。」她覺得能面對面地告訴李荷是多麼大的安慰,「在那裡做了宮頸組織活檢。我要求備了一份,請葉世煌主任看過了,我——」她顯然注意到了李荷的眼睛漸漸地眯成了一道縫,儘量地控制著傷感的情緒,她平常可不是輕易動感情的人。「我不想讓你傷心,」於彩珍仍然一臉的慈祥,「你放心,我能渡過難關,只是現在,我要按醫生的話做子宮全切手術,然後是化療,恐怕不能正常工作了。我有一個請求,李荷,希望你能答應。」 「好吧,彩珍,只要我能做到。」 「讓張玫菊接替我的位置吧,她的業務非常棒,希望你能幫她改一改壞脾氣,用她的長處。別讓我留有什麼遺憾。」 這時,急促的腳步聲從樓梯的方向傳過來,停在李荷辦公室的門外。 叩門聲響起。 李荷用襯衫的袖子擦拭著眼角,上前開了門。「梁院長請你到他的辦公室去一下。」祁漢忠通知了李荷,同時察覺到這間辦公室裡的氣氛有些異樣,問道:「需要幫忙嗎?」 「你通知王宏亮,讓他把於彩珍送回家。現在,」她緊接著交待祁漢忠,「讓婦產科準備一間單人病房,越快越好。」 送走了於彩珍,不知怎麼,李荷特別想離開醫院的環境,去一處安靜的地方坐一坐。她鎖了辦公室的門,沿著休息日寂靜的走廊,從一隻又一隻被於彩珍刷洗得無比潔淨的痰盂旁走過,往東頭的梁啟德的辦公室走去。 經過護理部的辦公室時,她停下腳步怔怔地凝望著這間辦公室的門,每一個工作日裡,這扇門的裡面經常是一派匆忙嘈雜的景象,就像是門診部的急診科,各個科室的護士長和護士把遇到的疑難問題送到這裡,于彩珍常被她們拉來拉去,護士奶奶的形象不停地推動和激勵著她們的積極性,平息著她們的問題。 可是,這扇門裡如果沒有於彩珍,換成是張玫菊,該是怎樣的景象? 她想約梁啟德出去坐坐,目光投向走廊的東邊,發現他站在那裡注視著自己。 儘管他想跟李荷談談工作,卻服從了她的傷感情緒,兩人又一次在紅玫瑰街角咖啡館裡坐了下來。這裡的環境十分有助於李荷的情緒複歸於平靜。 「啟德,我非常困惑。人每天從日出到日落,忙忙碌碌,明爭暗鬥,到底是為了什麼?世界說複雜是複雜,說簡單也簡單,它不過是各種對立面的混合體。可是,死亡從朦朧的概念中鑽出來,跟朋友的生命形成對立面,我又是無能為力的第三者,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該怎麼辦呢?你能不能給我一些積極的東西。」李荷困惑著,然後望著窗外的那棵枝繁葉茂的白楊樹,絞盡腦汁地想著,自己曾經質疑過死亡手術是於彩珍的過錯,這一質疑會在她的心裡留下怎樣的遺憾?她會責怪自己嗎? 「她一直都很結實,結實得就像一件可永久性使用的耐用品。可是她卻得了癌症。啟德,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於彩珍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愛我的人,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幫助她?」 「儘快手術吧。」梁啟德給了她積極的建議,想到曾經在市立醫院的門診部見過於彩珍,他問道,「李荷,如果她沒有選擇在本院手術,你會有不舒服的感覺嗎?」 這時,服務生過來問:「二位想喝點什麼?咖啡還是酒類飲料?」 李荷要了咖啡。「兩杯咖啡。」梁啟德用手勢向服務生示意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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