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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二十四)不可思議的選擇 2000年5月初,一個周日的傍晚,我拖著跟隨自己走南闖北的黑色Tumi行李箱,登上了從香港飛往新加坡的國泰航班。空姐熱情的問候和體貼的服務,並沒有能夠化解我心中的層層陰雲。 一天前,我剛剛接到一個新項目,是馬來西亞兩家電信公司的並購,我們擔任買方的財務顧問。這時的我已經升任經理,對新專案的熱切和渴望卻在日益冷卻。我知道,在未來的幾個月裡,我又要過上那種周日晚上飛到吉隆玻、週五晚上飛回香港的日子了。酒店和公司之間的兩點一線,統統在酒店裡解決的一日三餐,還有數不清的不眠之夜,帶著一年級的分析員做模型、開會、談判……已經數十次輪回的過程又要重新經歷,這讓我的內心充滿厭倦和抗拒。 其實,就在兩年前我離開紐約時,還認定了投資銀行該是我一生的職業選擇。 「如果子墨能被克隆就好了,哪怕只克隆出來一個子墨也行!」 「這裡就像你的家一樣,如果你在香港做得不開心,隨時回來!」 「看來以後我們要多找一些像子墨這樣的中國女孩!」 …… 1998年7月,我退掉了與公司僅僅一街之隔的公寓,賣掉傢俱,在同事們的聲聲感歎和祝福中,離開了美國這個我曾經生活了6年的國家。 臨行前的一個月,從午餐到晚餐,每天的日程都排得滿滿的。同事們用請吃飯這種最傳統的方式來表達他們的心意,為我送行。 那時候,我終於明白了人的記憶是有選擇的。在即將告別紐約、和同事們說再見的時候,所有的苦和累似乎都煙消雲散了。幾天幾夜不能睡覺的掙扎,還有每天下午必定如約而至的劇烈頭痛,仿佛都從我的記憶裡消失了,留下的只有那些激動人心的美麗片斷。 飛機從甘迺迪機場起飛的那一刻,我的內心無限感慨。婉拒了獵頭公司一個個的電話,放棄了老虎基金的高薪聘任,我執意要回到香港,因為我知道,是時候,該回家了! 踏上歸途時,我依舊對投行一往情深。我從未懷疑、也從未動搖,我一直確信,我將會、而且肯定會以最快的速度走到金字塔的頂端,獲得那個「董事總經理」的稱謂。 從小,我就被灌輸著最主流的觀念:在家要做好孩子,在學校要做好學生,開始上班了,也一定做一份最好的工作。但是,我卻從未真正動腦筋去想一想,什麼才算是「好」?是別人都認為好的才是「好」?還是追隨自己的心聲,讓自己開心快樂的才是「好」? 那一刹那,我想我是在冥冥之中受到了上天的點撥。我突然大徹大悟,投資銀行不過是眾人眼中的一道光環,我為什麼一定要犧牲自己的快樂,去點亮別人眼中的光環呢?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那麼多的美國同學都會在大學畢業後去非洲、亞洲、去世界上最貧窮落後的地方做志願者,為什麼金錢、地位和穩定的生活從來都被他們不屑一顧。 畢竟,生活是屬於自己的。 而後,一種從未有過的簡單、輕鬆和愉悅籠罩了我。我就這樣毅然決然地作出了一個在別人看來多少有些不可思議的決定。 同事問我,是不是有了新的工作,待遇比現在要好;朋友勸我,說再忍半年,到年底就可以拿到那筆數目可觀的獎金了;連公司的運營官都和我打賭,賭一年半載後,我一定還會回來。 只有我自己才明白,我一刻也不能再等了,我也永遠不會回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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