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負春風 | 上頁 下頁
八七


  若是真的知曉了,怎還能這般淡定自若?

  反之,蘇采女這是在故意套他的話?

  譚老御醫沉默了,身為太醫首,他亦不過是皇上的奴才,必須奉旨行事。有些話不該說,他絕不會洩露半句。

  宮中是非歷來最多,嬪妃來了又去了,他看得真切,也有些麻木了。

  縱然心底還殘留著一點醫者的惻隱之心,卻無論如何比不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來得重要……

  譚司浩的不言不語,等於是默認了。

  蘇言知道,要從這人口中撬出些什麼並不難。只是,這一會,漫天的倦意洶湧而至。她陡然間,失去了詢問真相的興趣。

  問出來了又如何,讓那些字句再一次狠狠地刺破她的心胸,打破她一直以來勉力支撐的信念?

  「我僅餘的懇求,譚御醫,這身子還能支持多久?」

  唯一的,蘇言迫切想要知道的,她還能在那人身邊剩下多少時日……

  這一撒手離世,是不是終究要回到碧落黃泉,再不相見?

  又或是,上回忘記給她的孟婆湯,將會令自己徹底的忘卻一切。或許滯留在地府贖罪,或許如同一張白紙般重新降臨人世?

  譚司浩在這皇宮數十年頭,親眼目睹了多少悲歡離合,生死離別。那些人或不甘,或悲憤,或忿恨的神色還歷歷在目。

  面前這位蘇采女,卻有種說不出的恬靜與坦然。

  不像是消極的認命,尤其眸底的執著令人動容。

  他在這個吃人的宮中立身保命多少年,奉行的便是裝傻與寡言。

  這時候,譚司浩不該開口,最終卻輸在了那雙沉靜的眼裡……

  「兩個月,已是極限。」

  兩個月麼……

  蘇言不知怎麼,軟在床榻上,如釋重負地籲了口氣。

  經過了蘇賢一事,謝家定然受到了影響,四家之首的位置岌岌可危。

  兩個月,足夠君於遠這一局收網。

  她的用處,看怕也是走到了盡頭……

  命人送走了譚司浩,蘇言讓小月撤去了案上的燭燈,在微弱的月色下獨自抱著錦被愣神。

  從剛開始聽見真相時,胸口撕心裂肺的痛楚後。如今卻不可思議的,心底恢復了一片平和。

  若她在君於遠的位置,面對謝家送入宮中的兩人,定不會輕饒。

  他素來不會留下一分一毫的隱患,她蘇言又何嘗不是如此?

  她能幫君於遠,將謝家家主帶入局中,便已足矣……

  蘇言回想起入宮數月來的點點滴滴,淡淡笑開了。

  那一夜,在望月亭極盡纏綿的輕吻。

  那一日在偏殿院中,她一邊彈奏著白玉琴,一邊欣賞著不遠處的人舞劍的瀟灑身姿……

  如此多的回憶,她該滿足的。

  可是,蘇言唇邊的笑意卻漸漸淺了,慢慢地消失了。

  若說當年,她願意在遠處哪怕只看君於遠一眼,便已經足夠。

  只是而今,那人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蘇言已經不能再滿足於那匆匆的一瞥,她想要更多,想要更加接近……

  蘇言理解君於遠的處境,明白他所做的都是明智的、正確的,是他身為明國帝王該做的。

  可惜理智上的認同,不等於她能全盤接受。

  一想到君于遠枉顧自己的生死……

  蘇言只覺胸口被人生生挖去了一個洞,疼得幾近想要落下淚來。

  掀開錦被,蘇言下了榻,緩步走向窗前。

  承永殿外一片燈火通明,比鄰君於遠的寢室,卻並未點燈。

  他定是還在禦書房,兢兢業業地批閱奏摺。

  君於遠會是個明君,蘇言從不懷疑,這也是她選擇其為日後效忠之人的原因。

  他從不會讓自己失望,以前是如此,往後亦然。

  蘇言單手倚著牆,幾乎要站立不穩。

  蘇家大小姐的身體,被蘇家主母下的慢性毒藥逐漸侵蝕,可歎她竟一無所知……

  或許她其實已經有所察覺,只是這背後的事實,卻下意識地躲避。

  於是,蘇言不敢告知李霜自己的身份,亦不願與師傅相認。

  蕭霖曾言,前方尚未明朗,她總是會本能地選出最適合的路去走。

  蘇言不曾想到,有一天,她引以為傲的才能,會讓自己落得如此境地……

  細微的輕響自掌下傳來,若是平常人,或許不能聽出絲毫不妥。

  蘇言卻熟知這樣的聲音,牆壁後竟會是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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