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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你……醒啦？」 　　李柯看著我，那眼神，似乎很迷茫。 　　「那個，我只是想給你擦擦臉，絕不是想非禮你，可別誤會，你覺得身上怎麼樣？哪兒不舒服？」 　　第十六章相擁之後是別離 　　經歷了離別，經歷了生死，我們猶如兩隻終於重聚的驚弓之鳥，在這一刻，要將能抓住的東西牢牢抓緊。 　　「三……三八？」 　　我覺得自己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兩下。 　　這麼樣一個時刻，生死艱難，久別重逢，這種時候他突然喊我這個名字，就算他喊得再盪氣迴腸，被他一句「三八」給砸得稀巴爛。 　　「嗯。」我點點頭。 　　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的手忽然反過來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那麼瘦，手上沒一點兒肉，全是骨頭，硌得慌。 　　他的眼睛黑亮黑亮的，看得我心驚。 　　「你……啊？」 　　我的聲音戛然而止。 　　李柯忽然就這麼緊緊地抱住了我。 　　我一下子又失去了行動能力，腦袋裡一片空白，手上的珠貝沒有拿穩，掉了在地上，周圍一下子變得晦暗不明。 　　一個閃電，曠野乍明，那強光照得他的臉如金屬一樣的青白。大雨鋪天蓋地，就像天河開了口子。電光乍現又暗，樹林影影綽綽，看起來陰影重重，讓人驚心。 　　頭頂上，雷聲沉悶地滾過。 　　他把我抱得那麼緊，那麼緊。我的臉被緊緊按在他的胸口，就是……剛才他曾經把我的蜘蛛身體按在那個位置上。 　　我能聽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和剛才一樣。 　　但是，心跳一樣，心情卻不一樣了。 　　他那麼用力，以至於整個人都瑟縮顫抖，可越是如此，他抱得越緊，一個剛昏迷過，又這麼瘦的人，也不知道他哪兒來這麼大的力氣，一雙手臂像是大鉗子一樣，我一動都動不得。 　　「我知道，你不是個無情無義的妖精。就算是黃泉路上，你也會等我一程。」 　　他抬起頭來，定定地望著我，眼睛睜得大大的，似乎要在這昏暗的角落把我的面容深深記住，牢牢鐫刻在心底深處，永不相忘。 　　我控制不了自己，熱燙的淚珠從眼中滾落下來。 　　「李柯，我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 　　他的聲音很輕，夾在雨聲和雷聲裡面，卻字字分明，就像……就像這才是一聲真正的驚雷之聲，於無聲之處陡然迸裂四濺。 　　我輕輕歎氣，淚流得更凶，也緊緊抱住了他。 　　我們那樣無助，又那樣驚喜。 　　這一天一地的狂風暴雨在這一刻反而像是成了我們的一道屏障，一層保護。 　　也是一個見證。 　　經歷了離別，經歷了生死，我們猶如兩隻終於重聚的驚弓之鳥，在這一刻，要將能抓住的東西牢牢抓緊。 　　我輕輕拍撫他的肩和背，希望可以給他一些安撫和溫暖。 　　希望他不要再這樣冷，這樣驚恐迷茫。 　　他把我的下巴托了起來，嘴唇輕輕貼在我的唇上。 　　他的唇很薄，幹幹的。 　　那麼輕。 　　就像怕驚醒了的夢。 　　我聞到一股味道。 　　很甜美的味道，很誘人，令人迷醉。 　　這是……什麼味道？我輕輕地舔嘗，真的，非常美味。 　　以前嘗過的東西，絕沒有勝過它的。 　　就像在沙漠裡乾渴了很久忽然發現甘美清甜的泉水。 　　也像是餓了很久，眼放綠光的時候，突然看到一碗油滋滋香噴噴的紅燒肉。 　　心裡有個聲音不斷在催促著，咬下去，大口地咬下去，吃掉……每一滴血，每一塊皮都美味難當，快點兒吃下去，吃下去…… 　　我真的要咬下去了，只差那麼一點點。 　　忽然間響起的雷聲一下子讓我找回了神智。 　　那股香味兒還在唇間鼻端縈繞，腥甜，鮮美，我忽然覺得自己身體裡空虛得厲害，我想大口咬下去，我想盡情啜飲那種致命的誘惑…… 　　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麼饑渴，這麼餓過。 　　身體裡一股不斷激湧的衝動，理智和本能不斷衝突。 　　我絕望地放開他，撤身向後。 　　我喜歡他，我想擁抱他，我也想……親他。可是這些感覺統統敵不過突如其來的食欲。 　　想撕咬，想吞噬，想把他……整個兒吃掉。 　　我忘記了……剛剛被重新恢復知覺的驚喜沖昏了頭。 　　我竟然忘記了，我沒辦法擁有愛。 　　鳳宜說的時候我只是覺得心驚和失落，可是現在卻一下子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難怪這種蜘蛛會被叫做黑寡婦。 　　動情，同時萌發的還有嗜血的殺戮吞噬欲望。 　　我做了好幾個深呼吸，甚至把雨水拍到臉上，感覺那股黑暗的衝動漸漸平息下去，才轉過頭看看著李柯。 　　他也正看著我，有些不安，有些……怔忡。 　　他的臉上有點兒嫣紅的顏色，這紅色並不顯得正常，他的皮膚沒有以前那種光澤，像是紙一樣的蒼白，因而臉頰上的紅色也顯得那麼讓人觸目驚心。 　　「對不起，我冒犯了你……你是不是生氣了？」 　　「不是。」 　　絕望漸漸地浮上來。不管我愛上什麼人，如果不想把對方吃了，都只能放棄。 　　遠離他，也就是讓他的生命安全得到了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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