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絲洞38號(56)_衛風

五六

　　我的愛是毒藥。我的愛只會讓我殺死他，甚至吞吃他。

　　這是愛嗎？這樣恐怖的愛……

　　我覺得手腳冰涼，胸口的某個地方也在一點一點地失去溫度。

　　怎麼辦？有沒有什麼辦法，讓我們不必……

　　不必因為愛而面臨那樣的險境？

　　我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悲哀地提醒自己，沒其他辦法。

　　如果有的話，鳳宜會說的。

　　他雖然脾氣壞，是個又傲慢又喜歡難為人的騷包鳥，可是他沒說過假話的。

　　他從來都有話直說，哪怕是拒絕旁人向他示愛。他從不給對方留餘地，但是他坦蕩。

　　我站在那兒，卻覺得腳下的實地消失了，我正朝著一個無底深淵裡墜落下去。抬頭只能看到光亮離自己越來越遠，一閃，終於消失不見。

　　在絕望中沒頂。

　　「三八？」

　　他的聲音急切起來，扶著樹身搖搖晃晃地想要站起。

　　我把自己已經要崩潰的心緒強壓下去。

　　他現在十成命裡去了八成了，得先讓他安心。

　　我在懷裡摸兩下，還好身上的東西還在。

　　我拿出一個青色的小瓶子，遞給他，「你身體太虛了，把這個喝下去。」

　　我驚訝於自己聲音的沙啞難聽。

　　他接過去，拔開瓶塞，聞了聞氣味，「是百花蜜嗎？」

　　「嗯，你打坐調息一下。」

　　他卻不按我說的做，「你沒有死，是嗎？」

　　我點點頭，「剛才可能是一時魂魄出竅，然後那道電一閃，我一下子就醒過來了。你別難過……看到你傷心，我又焦急又是擔心。」

　　他握住我一隻手，緊緊地，卻什麼也沒有再說。

　　「不要浪費了百花蜜，打坐調息才能吸取其中的好處。」

　　「你別走。」

　　我心裡痛得像是一把刀子深深地刺了進去，血卻被堵著不能流出來。

　　我低聲說：「我不走。」

　　他又注視了我一會兒，才盤膝坐好，兩手掌心相貼，橫於腹前。

　　百花蜜的好處顯而易見，他的臉色慢慢有了些紅潤。

　　不同於剛才那抹不正常的紅暈，現在的他雖然還是那樣瘦骨嶙峋，氣色卻已經好多了。

　　我腳尖在地下一點，輕飄飄躍上樹冠，右手食指與拇指相扣，直指向天。

　　陰雲中亂竄的那些電光都朝這個方向彙聚過來，一道一道被我吸入體內。

　　感覺與往日有些不同。

　　被我導入經脈的那股雷電之力，較之從前，顯得那樣狂暴。

　　並不是我無法消化收服這些力量，可是為什麼……我有些擔心地抬起頭。

　　這場突然而來的暴雨與碧水潭和敖子恒到底有什麼關聯存在嗎？

　　那些道士又都為什麼事情而全體出動離開了落雲觀呢？

　　雨水在淋到我身上之前，已經被護體的那層淡淡紫光阻隔在外。

　　遠處的雷電之光，我轉頭凝神望去，

　　隔著茫茫的黑夜和雨幕，我辨認得出來。

　　那是桃花觀的方向！一定出了事！

　　我滑下樹來，李柯還坐在樹下。

　　我咬咬牙，兩手虛扣，各引出一道絲來，繞著他身後的大樹來回盤繞，將他全身罩住。

　　這絲網可阻水隔火，外面全是劇毒，但是從裡面劃破，則是一點兒危險也沒有的。

　　李柯，等你有力量從裡頭出來……

　　我希望，你可以安全。最好你可以遠離此地……最好……把我忘掉。

　　我將最後一條絲布完，從外面就只能看到他隱約的身形了。

　　李柯，李柯，你一定要好好的。

　　我最後看了他一眼，一擰身朝著桃花觀的方向疾掠而去。

　　我不放心他。

　　可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我的同門陷入危險而袖手旁觀！

　　一大片劍光和道符組成的陣法光網將桃花觀團團圍住。

　　那種青白的劍光看起來如此瑰麗，卻帶著一種濃濃的殺機和恐怖的色澤。

　　這道陣法之外，不斷有紫青的電光從半空的陰雲中疾降而下，擊在陣法正中的空中懸著的那把寶劍上，但是那把劍卻異常穩，雖然顫動，卻並沒有被擊垮。寶劍周圍還浮動著四個小小的光珠，四種不同的光芒像四個支柱一樣牢牢撐住那把寶劍。

　　那劍我認識，不久之前就是它把我刺了個對穿，差點兒要了我的命。

　　雨夜的寒氣遠遠沒有那光幕寒冷。

　　我沒費什麼力氣，直接避開那些站在光網外圍控著劍光的道士們，奔向東面。

　　那邊是雙塔湖的方向。敖子恒可以召雲布雨，但是他並不是天生就會這法術，必須有所倚仗。這樣的大雨，他一定得布一個陣。

　　我憑著直覺朝碧水潭東面撲過去，果然那兒有一道盤繞的冰白色的光華直升上天際，下方祭臺上站的不是敖子恒又是哪個？他手中平握著長劍，滴滴鮮血從指隙間流下。

　　「子恒！」

　　這種殺敵八百自傷一千的招數，他居然也用上了！道士們來圍剿我們，並不會傷到碧水潭，可是現在他卻把自己給攪了進來。

　　「師父！」

　　突然撲過來的灰大毛嚇了我一跳。他一身是血，看起來極是駭人。

　　「師父你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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