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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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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越冷笑道:「小人若要構陷你,要的只是一個口實,他管你君子有沒有朋?」他自覺自己語氣有點過重,又放緩語氣說道:「還有誰想上書的?」 張淳站出來說道:「回山長,學生也是想上書的。」 「哦,你想做什麼?不會也是想去登聞鼓院吧?」 「學生是想叩闕,請與諸師長同學同罪。」張淳昂然說道。 「同罪,諸師長和同學有何罪可言?」 「正因為他們無罪,無罪而受罪責,特別是因為議論時政與經義而受罪責,是讀書人最大的榮耀,所以我們願意與諸師長同學同罪。我當上書朝廷,若認為我師長同學無罪,便請放他們回來;若認為他們有罪,那麼我們願意與之同罪。」 石越一時感覺到他的主張不太好駁斥,便問道:「你這是學東漢人之風骨了?」 「正是。」 「那麼東漢黨錮之禍,如你這樣做之後,被關押的人有沒有放出來呢?」 「……」 「因為黨錮之禍,東漢終於元氣大傷,終至於亡國。這種逞一時之意氣的作法,為什麼還要學?你們這樣做,只能給小人以藉口,在皇上面前構陷我們是朋黨,最終損害的,是大宋的元氣。」 「……」 「桑教授說過,今天敢踏出白水潭山門一步的學生,以後就永遠也不是白水潭學院的學生了。你們若真的桑教授的好學生好弟子,就正常上課。這件事情,我自然會有應對之策的。」 雖然石越暫時壓制住了白水潭學院學生們的情緒,但是他所說的「應對之策」,卻是連自己心裡也沒有譜。 開封府上,鄧綰用盡心機,要桑充國招出那十三個學生的下落,並且想要他承認那些文章是有意攻擊王安石的。他從文章中尋找蛛絲馬跡,斷章取義,橫加指責。而桑充國和程頤、孫覺又豈是吃素的?特別是程頤和孫覺,學問尚在鄧綰之上,幾次把鄧綰駁得啞口無言。偏偏韓維和曾布審問的時候什麼事也不管,對孫覺和程頤更是禮數周詳,公堂上給他們按排了座位,倒把開封府變成了辯論堂。鄧綰若想對桑充國用刑,韓維和曾布未免就要皺起眉毛反對,把鄧綰氣得幾次按捺不住。 在公堂之外,則是雪片般的本章遞進了中書省。馮京和王安石各執一辭,趙頊一時也不知道如何處置是好,乾脆把所有關於此事的本章全部擱置起來,不置可否。石越三天之內,已經是寫了十二封奏摺遞進大內了,「桑充國與臣,蓋兄弟之情,今無罪入獄,臣實惶懼。臣乞陛下念惜君臣之情,釋桑充國之獄,臣當奉還所有封賜,從此不敢再言時政,退歸田裡,老此一生。若必要加罪,白水潭之事,皆由臣起,臣當一身當之,亦與桑充國無干……」石越仔細的再讀了一遍剛寫的奏摺,招呼道:「侍劍,備馬。」 侍劍牽了馬過來,有點擔心的問道:「公子,你還是坐車吧?這幾天都沒有睡好。」 「不必了。」石越淡淡的說道。這幾天他根本沒有辦法睡著,他根本沒有料得鄧綰竟然是存心要把這件事辦成大獄,結果把桑充國也牽連入獄了。當時自己若在白水潭就好了,自己在場,鄧綰斷不敢抓桑充國。 他想起自己去桑府時,桑夫人當場暈倒,桑梓兒含著淚水求自己救桑充國的情景,就更加難受了。來到這個世界,桑家老老小小把自己當成親人看待的,此時卻是自己間接害得桑充國入獄。他記得自己親口答應桑俞楚:「伯父你儘管放心,我不會讓長卿有事的。」 自己的承諾,究竟能不能兌現呢?石越現在最怕的,是每天去桑家面對桑氏夫婦和桑梓兒那充滿期盼的眼神,看到那眼神黯淡下去,他心裡就會有一種犯罪感。 這兩天連皇帝也躲著自己,李向安悄悄托人傳話給自己,說皇帝這幾天心神不寧,連王安石都不願意見,一般都退了朝就走,根本比不得以前,會把王安石留下來說一會話。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事情應當還是有可為吧? 坐在馬上胡思亂想,到了東華門,遞了牌子請見。便走到一棵槐樹下等候。過一會,見有一個年輕人穿著常服下了馬往裡面走去,石越看此人氣度不凡,心裡有幾分奇怪,大宋的年輕官吏中,除了自己和王雱之外,應當沒有別人可以這麼隨便出入禁中,此人身材不似王雱,看他的身份,竟是比自己還要高一些。不過此時也沒有太多的心思去猜測此人的身份了。 又過了好一會,石越漸漸失望,以為趙頊又是不會見自己了,正心煩意亂之間,卻見李向安屁顛屁顛跑了過來,笑道:「石大人,皇上召見。」 石越當真是喜出望外,連忙對李向安笑道:「老李,這次多虧你了。」 李向安連連揮手,笑道:「小的可不敢居功。實話說,這次多虧了昌王千歲。」 「昌王?」石越奇道,昌王趙顥,是趙頊一母所生的親弟弟,平日裡最喜歡讀書,趙頊只要看到有什麼新奇的圖書和物品,必定馬上告訴趙顥。在諸王之中,是最得寵的一位,和趙頊關係非常好。但是趙顥平時絕不結交外官,做人相當的謹慎,自己這麼紅的一個人,竟然從來沒有見過他,他怎麼會在皇帝面前給自己講好話呢? 「是啊,就是昌王千歲他老人家。」李向安一邊走一邊白乎:「王安國從西京國子監回來,帶了幾本書獻給皇上,皇上便召昌王千歲來看。昌王剛一進門,就對皇上說,剛才看到有個佩金魚袋的年輕人在外面,想是聞名天下的石越,皇兄怎麼把他晾在外面了?又在皇上面前說了不少好話,皇上終是個明君,自然醒悟過來了。」 石越這才知道剛才進去的,原來是當今皇帝趙頊的親弟弟昌王趙顥,想到二人素不相識,昌王居然幫自己說話,心裡頗有點感動,一面笑道對李向安道:「老李,難為你告訴我這麼多。」 李向安笑道:「石大人哪裡話,小人也是知道是非好歹的。」 好不容易終於見了趙頊,石越撲通一聲就跪下了,他帶點硬咽的叩了個頭,說道:「陛下……」 趙頊見他這樣子,自然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他帶著幾分不忍的親自把石越扶了起來,笑道:「石卿,先不要說他事,朕給你介紹,這位是禦弟昌王,這是王丞相的弟弟王安國,和你一樣,是賜進士及第的。」 石越再大的委屈,也只能先忍了,向昌王趙顥和王安國一一見禮。趙顥笑道:「石九變之名,聞名久矣,大宋青年才俊,唯君而已。」 趙頊笑道:「這個皇弟就有所不知了,王卿的侄子,王丞相之子王雱雖然較石卿尚有不如,但是也是難得的才俊之士。」 趙顥笑笑,王雱之名,他自然是知道,但是他也不會和這個皇兄去爭辯什麼,「那就真要恭喜皇兄,這是我大宋之福呀。」 王安國卻正顏說道:「陛下,我那個侄兒,較之石大人,只怕不及萬一。」 「哦?」眾人都吃了一驚,想不到王安國會幫外人說話,就算自謙,也不至於如此貶低自己的侄子。 王安國又說道:「我那個侄子,人雖聰明,但眼高於頂,無容人之量,氣度略嫌狹小,若是做個諫官禦史,則是人盡其材。而石大人胸襟氣度,學識才華,有宰相之度。二人實不可同日而語。」 趙頊萬不料不得他這麼說,意味深長的看了王安國一眼,他也不想糾纏於這個話題,便笑道:「王卿此來,路上有何見聞?」 王安國突然頓首說道:「臣此來,知大宋有亡國之危。」 趙頊聽他如此危言聳聽,正容問道:「卿何出此言?」 「以史知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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