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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王安石對於軍器監什麼的並無私心,見石越推薦沈括,因說道:「臣以為石越所說有理,只是沈括現在擔任的職務已然太多,臣以為不如讓他停止擔任白水潭學院格物院院長一職,然後再找個人和他同判軍器監,沈括負責兵器研究院和火器諸作坊,另一人則負責軍器的供應等等日常事務,這樣才不會誤了公事,也可以讓沈括有更多的精力和時間去管兵器研究院的事情。」

  石越心裡暗罵:「老狐狸。」他卻不知王安石全是出於公心,只覺得王安石幾句話,輕輕易易就把沈括和白水潭學院拉開一段距離,順便搶走白水潭學院一個院長,又派一個人來和沈括同知軍器監,互相監視,搶掉一半權力,還把話說得幾乎無懈可擊,自是心中不忿。

  果然,趙頊略一思忖,便點頭道:「還是丞相想得深遠。此事下中書、樞密議可之後,便可照辦。」頓了頓,又道:「讓沈括儘早上任,今年之內,要把第一批震天雷裝備到軍中去。要儘快把成本降下來,實現大規模製造。」這樣的利器,碰上趙頊這樣想有所作為的君主,怎麼會捨得放過?

  石越只好暗自歎氣,幸好要頭痛的人是沈括。

  汴京城的人們都還沉浸在興奮與喜悅之中,石越的形象開始被市民們神化了——那哪是普通的兵器呀?雷公的雷槌也不過如此吧?若不是神仙下凡,如何造得出來?

  與此同時,遼使蕭佑丹卻有另一番心情。他本是遼國太子耶律濬身邊的重要謀士,一直以來,他都以為大宋與他的國家一樣,也是一個垂垂老矣的國家,自己到汴京來,無非是上壽、遊玩一番,領略一下汴京城的繁華,然後就回國報告——一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旅程。因此雖然身在南朝汴京,心思卻一直懸掛著國內的局勢。但是現在,一切都改變了。校場上震天雷的威力,給了他強烈的危機感!

  蕭佑丹並非頭腦簡單之輩,一旦冷靜下來,他很快就發現了這震天雷的幾個缺點:體積太大,重量估計也不太輕,運輸起來就不太方便,而且還需要投擲器發射,機動性明顯不夠,所以震天雷並不是不可對付的。但是如此強大的威力,用來守城的話,那就是讓善於守城的宋兵如虎添翼,幾乎立於不敗之地了。

  「一定要弄清楚南朝現在有多少這樣的火器!佈置在哪些地方,生產能力如何。還有沒有更厲害的火器……」蕭佑丹暗暗計算著,他最擔心的,還是大宋手裡,究竟還有多少張牌沒有打出來?!「這一定是南朝趙官家和石越的雙簧,以石越的能力,不可能一下子把老底全部露出來……」

  蕭佑丹不由得一個激靈,如果還有更厲害的……他已經不敢想像後果,現在遼國皇帝整日遊玩嬉戲,不理朝政,信任群小,魏王專權,太子雖然英明,卻權位不穩;而南朝,王安石整軍經武,改革財政,石越從旁補益糾正,再加上這些威力奇大的火器……一消一長之間,大遼有亡國之虞!

  蕭佑丹一拳狠狠的砸在桌上,咬牙自語道:「石越,我不會讓你那麼得意!」

  一個國家的上層,承平日久之後,總是會出現不同的派別的,何況大宋現在正是處在改革動盪之中……蕭佑丹相信,他絕對不是沒有機會的。

  碧月軒。

  楚雲兒看著姐妹們忽然亂成一團,奇怪的向丫頭問道:「出什麼事了?」

  「回姑娘話,外面來了一個契丹人,說是什麼使者,又粗魯又難看,姑娘不想去陪他,正想辦法跑開呢。」丫頭事不關己的說道。她知道以楚雲兒的地位,老鴇斷然不會讓她去陪契丹人的,所以並不擔心。

  楚雲兒在京已久,自是知道各國使者來京,以契丹人最不得人心,但是官府對他們卻一向優容,他們作威作福慣了,往往便更加的猖狂。為避免麻煩,她也連忙放下簾子,不再彈琴,只靜靜的揀點琴書詞稿。

  她從箱底拿出石越所贈的詞稿,微紅著臉輕輕歎了口氣:自從桑充國入獄之後,便很少看到石越了。她只能從客人的口中,聽到關於石越的一些消息。石越非常有名,有關他的消息一天沒有十件也有八件,只是不知道哪樣是真哪樣是假罷了。她又想起上次在大相國寺見到的那個桑家小姑娘——真是一個又天真又可愛的女孩子,她們之間雖然才說了短短幾句話,但以她的閱歷,卻是不難看出那個女孩子對石越的綿綿情意,而他們兩人,看起來似乎也很般配……,她不禁又想起那些關於石越的傳言,其中就有關於這位桑家的小妹妹的,據說她就是教石越書法的老師,石越習字的描紅本就是她寫的……又想著石越來到汴京後便一直住在桑府,一定與這個女孩來過往得十分親密,石越這樣溫文的一個君子,對這樣的一個可愛的女孩子,還不知道是如何疼惜呢!……想到這裡,楚雲兒心裡不由一痛,對那個女孩子,竟不覺多出一份自己也說不清是羡慕還是妒嫉的感情來。

  正在這胡思亂想,暗自傷懷的景兒,忽聽到外面傳來大呼小叫的爭吵聲。她皺皺眉,悄悄走到門口,將簾掀開一個角來,朝外看去,見一個似黑熊般的契丹人和一夥侍從在那裡向一個腰佩彎刀的年輕人大呼小叫……她心中不快,正要走到後院去,卻聽丫頭低聲說道:「那個年輕人,聽說是白水潭學院的……」楚雲兒心中一動,遲疑一下,終於又往外看去。

  那個年輕人,便是段子介。契丹人,卻正是耶律金貴。

  耶律金貴沒有什麼憂國憂民之心,雖然一時驚駭,但是畢竟宋遼之間,已有七十年平安,雙方警惕性早已下降,宋朝官員既然依舊禮數周詳,他便也樂得享受。何況,既然來到了中原這個花花世界,若不能好好享受一番,豈非白來一趟?當然是哪裡繁華哪裡去,哪裡的姑娘漂亮哪裡去。宋朝負責陪同的官員,也睜一眼閉一眼,只是陪著正使蕭佑丹,不敢瀆職,卻並不去管他們這些人。

  不料到了碧月軒,這裡的姑娘竟似見了瘟神一般,那一兩個出來陪他喝酒的,也是勉強得好象吃了一隻蒼蠅,耶律金貴在遼國也是養尊處優慣了的,自然心中不快。喝了幾杯酒,就開始罵罵咧咧:「漢人……都……不是……好東西。石越……不是好東西……連這勾欄也不……不是好東西,拿這……這幾個姑娘來唬弄老子,以為老子沒錢給給是不是?老子,老子有的是錢!」說著從懷裡掏出一錠金子,砸在桌上。

  段子介正好被幾個同窗拉來碧月軒聽曲子,因幾個同窗各自和相好的姑娘洞房花燭去了,他無意此道,便一個人一面聽曲子一面喝著悶酒。見耶律金貴等人進來,心裡已是加倍留意,哪知耶律金貴出言不遜,辱駡石越,他頓時無名火起,把酒杯一頓,大聲說道:「天下最不是好東西的,便是那些遼狗。」

  他聲音極大,耶律金貴聽到耳裡,立時變了臉色,謔的站起來,罵道:「宋豬,你敢罵你爺爺?」

  段子介手按刀柄,也站了起來,冷冷說道:「爺爺罵的就是你這只遼狗。」

  二人怒目相視,卻嚇壞了老鴇,她連忙跑到兩人面前,連連作揖:「二位官人,二位官人,有話好說,有話好話。」

  耶律金貴和段子介卻不去理她,耶律金貴瞪眼喝道:「宋豬,敢和你爺爺打一架嗎?」

  「爺爺正想玩玩遼狗。」

  耶律金貴臉色更黑,忽然大吼一聲,揮拳沖向段子介。二人立時打成一團。耶律金貴身材高大,力氣兇猛;段子介卻是閃動靈活,招數多樣,二人拳來腳往,竟是打了個不分勝負。

  耶律金貴的從人見主人討不了好,一聲吆喝,各拔兵器,圍了上來。

  段子介使個虛招,跳出戰圈,寒光一閃,也把刀拔了出來,刀鋒指著耶律金貴,冷笑道:「遼狗,想倚多為勝嗎?來吧。」

  耶律金貴呸了一聲,道:「龜兒子宋豬才喜歡倚多為勝。」他接過一把大樸刀,喝道:「你們站一邊去,看爺爺教訓這宋豬。」

  二人虎視對峙,便要一決勝負。忽然,有人用契丹話大聲喝了一聲什麼,便見耶律金貴的從人讓開一條道來,一個穿著契丹衣服的人走了進來。段子介見此人神態溫文可親,唯有眼中流露出一絲堅毅果敢的光芒,倒不由吃了一驚。再看他身後,還緊緊跟著一個大宋官員。

  來人便是契丹正使蕭佑丹。他本是借遊玩為名,想從汴京市民的閒談中多瞭解一些信息,正好路過碧月軒,便看到耶律金貴一行的馬車停在外面,又聽到裡面有打鬥之聲,心知肯定是耶律金貴闖禍——蕭佑丹不希望多生事端,連忙進來制止。

  蕭佑丹踱到二人面前,輕蔑的瞄了耶律金貴一眼,暗罵道:「不知大局的蠢才。」見耶律金貴依然持刀在手,當下厲聲喝道:「還不把刀子給我收起來。」那個宋朝官員也喝令段子介收起武器。

  耶律金貴瞪了蕭佑丹一眼,看到蕭佑丹那高高在上的眼神,心裡便有幾分不服,但終究明白這是在國外,自己是人家的屬下,當下憤然把刀扔給從人,氣呼呼的走回位置坐下。

  段子介也心不甘情不願的收起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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