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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


  第十五章 十字

  命運處於變化之中時,人們不得固守一法。

  ——馬基雅維裡《君主論》

  冬天的運河兩岸,顯得格外的蕭索。幾隻寒鴉飛過天空,哇哇的叫聲劃破冰冷的空氣,讓人越發覺得天氣的寒冷。

  離開汴京,一路都是取水道往杭州,坐船已坐得讓人膩味了。不過自己的未來,大部分時間是篤定要在船上度過了吧?薛奕自嘲地想道,現在他已經開始奇怪自己為什麼會要求來杭州擔任這個「西頭供奉官、節制杭州市舶司水軍事」了,也許是因為這支軍隊,與那個叫「石越」的年輕人有關吧。總之薛奕成了七名武進士及第中唯一一個願意來指揮這支陌生的水軍的人。

  那支水軍,現在應當還不存在。不過既然與石越有關,一定會很有意思就是了。薛奕一路以來,都在胡思亂想著關於那支甚至不能稱為「水師」的船隊。他並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決定,完全改變了他生命的軌跡,如果按照石越所來的那個時空的歷史來看,他應當是熙寧九年的武狀元,幾年後英勇地戰死在與西夏交鋒的戰場。但是現在,他的生命已經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公子,馬上快要到余杭了。」書僮薛戟輕聲提醒著,他的臉已經被朔風吹得通紅。

  「嗯?」薛奕隨口應道,不解地望了薛戟一眼。

  「船家說,剛剛泊岸時,聽一條余杭來的船上人講,昨天在余杭看到石學士的儀仗。」

  「哦。」薛奕點點頭,想了一下,高聲向船家喊道:「船家,你過來一下,我有事問你。」

  船家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聽到薛奕叫喚,連忙答應了過來,道:「官人,不知有何吩咐?」

  「你說石大人在余杭?你可知石大人在余杭做什麼?」

  船家憨厚地一笑,回道:「那怎能不知道呢。石學士來杭州後,為了咱們一州的百姓,賣掉了鹽引、茶引,還有幾個鹽場,當時全杭州的老爺們、員外們全去了……」石越拍賣鹽場的事情,薛奕在汴京早已知道,這時聽到船家答非所問,又翻出來講一遍,不由又好氣又好笑,笑駡道:「我問你石大人在余杭做何事,你扯這麼遠做甚?」

  「官人有所不知,這原是一件事。」船家嘿嘿一笑,不急不慢地回道。

  薛奕苦笑一陣,搖搖頭,說道:「那你就繼續說吧。」

  「是,官人。石學士賣掉這些東西後,便說是有了糧食和錢,於是一面在各地分發稻種,一面開溝渠,今年冬天前好不容易有一熟,全是石學士的功勞,要不然我們百姓可就苦了……」薛奕原料不到這個船家囉嗦到這個地步,這時又不好發作,只好勉強聽他敘說石越的政績。「……後來石學士又下了令,說靠那一熟的收成,百姓就是吃個半飽,也等不到明年收穫。於是石學士叫來各地耕種三十年以上的老農,還有幾個懂治水的和尚,商量辦法。最後說要是疏通了鹽橋河和茅山河,再從浙江上游石門開一道二十多裡的運河連通錢塘江,就能讓我們杭州從此沒有水害,只有水利。這件事對百姓有好處,遲早要做,不如現在做,讓百姓去那裡做工,管飯,還能發點糧食回去給老婆孩子吃。」

  薛奕聽他事情倒是說得明白,就是答非所問,不得要領,又忍不住好笑,說道:「船家,那錢塘江在南邊,關余杭何事?」

  「官人莫急,且聽我說完。那富陽、錢塘一帶的人,都可以做這件事,現在還在忙乎,此外幾縣的人,石學士便讓各縣的父母官召一批人去圩田,召一批人去修路,州內各縣官道重修一下,該建橋的建橋,往北連到湖州,往南連到明州。還有一些人,就許去鹽場幫工煮鹽。」

  薛奕笑道:「這倒是德政,強過一味的賑災。不過要組織如此多人做事不出亂子,卻也極難。」

  「旁人自然難,石學士是星宿下凡,那便不難了。」船家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氣。

  薛奕知道這些事和他也分扯不清,便也不分辯,只笑道:「依船家你的意思,是說石學士在余杭巡視修官道、圩田這些事?」

  「官人猜得不錯。不過聽說昨日在余杭,今日便不一定了。我聽說往來的人說,石學士這幾個月來,每個月只在初一、十五各在杭州住五天,處理公事,別的時候都在各縣巡視。」

  薛奕掐指一算,回首對薛戟笑道:「既是初一、十五各有五天在杭州,那就好辦。只需到時候趕到杭州便可。我看余杭也不必停,一路順流而下,在杭州守株待兔便好。」

  那船家說的果然不假,薛奕十三日到杭州之時,石越並不在杭州。他對政治民生並無興趣,雖然出身世家,卻也不太喜歡交際應酬,於是也不住驛館,反倒是自己找了家客棧和薛戟一起住下。心裡算計:石越既要造戰船,想來此時船尚在船塢中,尚未完工,不如自己先去看看。主意打定,竟是連薛戟也不帶,自己一人一路打聽著杭州知名的船塢尋去,不料這些船塢都在錢塘境內瀕杭州灣的地方。好在錢塘離杭州並不遠,租了一匹馬,用不多久便到。

  到了錢塘,薛奕問明所在,便牽馬尋去,不料離船塢尚有約摸一裡路遠,便被差人攔住。任他如何分說,也不准接近,遠遠看去,裡面也無人出來。一日之內,一連換了幾個船塢,皆是如此。最後惹得他心頭火起,向攔截的差人怒道:「本官是欽命節制杭州市舶司水軍事,難道看不得嗎?造個戰船,又有何秘密?」

  不料那差人冷笑道:「憑你是誰,小的只是錢塘尉蔡大人的手下。若要進去,須得蔡大人手諭,否則上頭責怪下來,小的擔當不起。大人若真是聖上派來的,何不去市舶司找蔡大人要個手諭?」

  薛奕聽了這話,當真是無名火起,也不答話,只問了市舶司所在,勒馬便沖了去。他是西頭供奉官,憑品秩比蔡京還要高,又是欽命的節制使臣,居然報明身份還進不了一個船塢,少年新貴,如何不氣?何況大宋金明池內造船,也不曾防範得如此嚴密,真不知蔡京在搞什麼鬼了,憑了他薛奕的性子,今天非得弄明白不可。

  一路縱馬急馳,沒多久便到了市舶司開府所在,定晴望去,原來便在一個港口旁邊。薛奕在府前躍身下馬,連馬也不拴,只把金牌往守門的差人眼前一亮,牽著馬就闖了進去。那守門的半晌才緩過勁,跟在後面喊道:「不得亂闖!」

  薛奕進了大門,才發現市舶司與一般官府建築不同,大門之內,是好大一個院子,院子裡有七八十人正拿著刀槍在操練。這些人聽到外面有人叫喚,又見薛奕竟然是牽著馬闖了進來,立時一陣大喊,把薛奕團團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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