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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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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 一場大雨過後,西子湖顯得更加的嫵媚。沿岸的遊人,把傘拿在手上,盡情的享受著雨後空中的濕潤,一年之前,兩浙路大旱,而就在此時,大宋黃河以北的地區,也是赤地千里。想想這些,這大雨就不知道有多麼珍貴了。因為遠離災區,加上豐收的喜悅,杭州的老百姓今年走路都會顯得特別的精神。品店開春前往高麗的船隊,在前不久順利返航。這只史無前例的巨大船隊的到訪,轟動了整個高麗,近百隻船的貨物,一時間充斥著高麗那尚未開發的市場,大宋商人用瓷器、絲綢、棉布、座鐘等等換購藥材、白銀甚至糧食等高麗商品,在返航時,更是帶上了高麗隨行使者,以及他那幾艘相形之下小得離譜的船。 但是因為高麗市場一時間根本接納不了如此規模船隊的貨物,為了保證利益,薛奕與甫富貴並沒有直接回來,而是在高麗使者的嚮導下,轉道去了倭國,把餘下的貨物以及一部分在高麗買來的商品,全部傾銷在倭國的市場,又買回大量的倭國特產以及黃金。這一次貿易的總利潤,因為一些奢侈品全部脫手的關係,竟然高達到一百多萬貫,而官船的收入,占到將近三十萬貫——當時大宋各市舶司每年總關稅亦不過六十多萬貫——這一次貿易便可以把欠船廠的錢全部還清還綽綽有餘了。這還沒有算要上繳朝廷的市舶司關稅,什一之稅便有七萬貫。 一次如此大規模的航海,只有一艘商船在途中不幸觸礁沉沒,還不是市舶務的官船,而利潤卻如此之高,石越笑得嘴都合不攏。可惜接下來是颱風季節,出海遠航風險太大,否則一年之內,就能把三年茶鹽之稅,全數掙回了。 除了船隊的開門紅之外,石越主修各項水利工程都已峻工或者接近峻工,包括新開發的近十萬頃的圩田在內,在災年過去之後,竟然有了一次大豐收。石越親自巡視各縣,幾乎帶著強制性的推行合作社制度,讓農民互相幫助,以充分利用牛力,保證土地的肥力,又派人去淮南、福建選種,貸給百姓,花費佑大的精力,這才保證了這次豐收的取得。雖然到目前為止,杭州府庫所存錢、糧,實在只能勉強度支,但是以民間而論,杭州卻一派繁榮景象。 表現最為明顯的,就是商業的繁華,鄰近州縣的商人,已經開始漸漸把杭州當成一個地區的商業中心了。因為石越下令把用官價強行徵購民間商船的高利潤商品的比例下調到百分之二十,而餘下百分之八十允許商人在杭州就地出售,立時大大刺激了商人們的神經,於是最典型的交易行為是,外地商人把本地貨物運往杭州,賣給杭州的外貿商人,又從杭州買回高麗、倭國的特產,以及杭州本地的一些物品,販運回鄉,牟取利益。托賴杭州的交通發達,各官道修茸一新,沿途皆有驛站,出入杭州又只要交納一次關稅,石越又嚴禁小吏勒索商人,這裡簡直就成了商人的天堂。 因此,當李丁文進行杭州府界之時,就被驛道上往來的商賈嚇了一跳,而進入杭州城後,更是被市面的繁華所震驚。他以前來過杭州,那時候的杭州,雖然也是大城,但若論繁華,不用說與汴京比,就是比之揚州,也相差甚遠,而眼見所見之景,倒儼然是個「小汴京」了。不過汴京此時卻是饑民遍地,而杭州雖然一樣也有乞丐,卻始終保持在一個正常的範圍之內。 漂蕩在西子湖上的一艘畫艇之上,李丁文眼睛迷離的望著遠處翠碧荷葉之上點點晶瑩的水珠,依然是似笑非笑的樣子,但嘴上卻終於忍不住要讚歎起來:「公子真的非常之人,一年之間,便能使大災過後的杭州有如此景象,只怕古之管仲,亦不過如此。」 司馬夢求笑道:「難得潛光兄開口贊人,不過比起管仲來,卻還是差得遠哩。打開杭州的府庫,什麼底都露了。現在通判彭大人,心裡可從來沒有安穩過,整天拐彎抹角來找石大人,說來說去,都是一句話——快收稅吧!」 一句話說得眾人哈哈大笑。 石越輕輕把玩酒杯,望了李丁文一會,悠悠問道:「潛光兄快馬急馳,兼程而來,想必不是為了來誇讚我在杭州的治績的。」 司馬夢求和陳良、李敦敏立時都止住笑容,望著李丁文;侍劍默不作聲走出船艙,到外面監視。有什麼事情要李丁文親自趕來,眾人都知道這是有大事要相議了。 李丁文笑眯眯的說道:「公子說得不錯,眼下有了千載難逢的機會!」 石越默不作聲,只是望著李丁文,等他的下文。他們都知道河北諸路大旱,流民聚集京師,只是不知何故,石越臨行前向皇帝所獻諸策,趙頊卻至今沒有採用,雖然知道種種措施,只怕有駭物議,但石越也認為的確是行得通的辦法,雖然不可能完全救災——在當時的條件下,這是根本不可能的,可至少能夠減緩流民的出現。 「王安石已經不安其位了。」李丁文淡淡地繼續說道,「鄭俠上《流民圖》,王安石已經有灰心之意,現在勉強繼續視事,卻不過只在政事堂處理公文罷了,隔不幾天就託病一次,有人看到他經常微服在災民中行走,我看拗相公良心發現,自己已經坐不下去了。而各地攻擊新法的奏章,沒有一日停止過,最致命的是,兩宮太后不斷的請皇帝罷王安石、廢新法,這個消息居然被人傳了出來,更增加舊黨的氣焰。王安石能不能撐過這次旱災,完全在於皇上的心意……」 陳良不禁問道:「如果此時王安石去位,大人遠在杭州,又怎麼稱得上是機會?」 「正為了遠在杭州,才是機會。若在京師,反有許多麻煩了。」李丁文斜著眼睛看了陳良一眼,又繼續說道:「最有意思是桑長卿……」 「長卿,他怎麼了?」石越奇道,不明白這些事情怎麼和桑充國又扯上關係了。 「嘿嘿——『當日愛王相公亦切,今日責王相公亦過』,任誰也料不到,《汴京新聞》與桑充國,這個時候替拗相公打抱不平來了。」李丁文諷刺的說道,一面把幾份《汴京新聞》發到眾人手裡。 眾人接來,略略一看,石越和李敦敏默默搖頭,司馬夢求歎道:「長卿真是天真了。」陳良心裡卻頗不以為然,他覺得桑充國也沒什麼不對。 「其實長卿這樣也是示天下以公正,對《汴京新聞》的威望是頗有好處的,聽說範純仁就很欣賞桑充國。」李丁文冷笑道,「而且這樣做,對公子也有好處。」 石越「噢」的一聲,有點摸不著頭腦,連司馬夢求都奇道:「對大人又有什麼好處可言?」 「新黨都知《汴京新聞》與大人關係密切,如今桑充國替王安石說話,免不得緩和的關係,有一半要算在公子身上;舊党這面,自馮京以下,卻是知道這件事與大人沒甚關係的,以大人的聲望地位,他們不願意視之為敵,自然若有怨望,也全記到桑長卿身上了。」 石越苦笑著搖搖頭,想不到李丁文連這都要算計。不說他說自馮京以下,都知道這事與石越無關,背後的文章,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可笑的是桑長卿,這時候還妄想讓眾朝臣捐棄前嫌,真是緣木求魚。現在朝廷之中,連新黨也知道王安石必然不安其位,韓絳、呂惠卿、蔡確、曾布,個個都想取代王安石的地位,再也安份不起來了。」 「啊?!」司馬夢求聽到這句話,不由猛地站了起來,問道:「此事當真?」 「豈有假的?」李丁文臉上也慢慢泛起了紅暈,瞳仁竟是不小心閃著晶瑩的光芒,不過一瞬而過,立時便又黯淡下來,繼續說道:「韓絳不足為慮,雖然他現在地位最高,但是呂、蔡、曾三人,說起來他一個也鬥不過,因此他是希望王安石留下的,這樣他就安心做他的相爺,位居王安石之後,也可以心安理得。」 司馬夢求點點頭,冷笑道:「韓家是本朝巨族,三兄弟這次各有立場,總之無論哪派得志,廟堂上都少不了韓家的人,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故意。」石越心裡對此也是雪亮,如果舊党當權,韓縝就肯定要上臺;如果自己或者中間派執政,韓維也一定會官居顯職,否則河北士紳,絕對不會善罷干休。韓家這樣的佈局,有時候不能不讓人懷疑是老謀深算的結果。 「這次河北受旱,韓家只怕又要得不少便宜,災民背井離鄉,韓家焉有不趁機佔據田地的,到時候災民能平安回來的,也只有一部分,略略還一點,做個樣子就可以了。河北地主士紳的心裡,是盼著流民出現的,這樣他們才有利可圖。」陳良憤慨的說道。 李丁文輕輕搖了搖頭,把話題轉回來,「呂惠卿這次走的,卻是溫和路線,有意無意的與王安石保持距離,向舊黨示好,此人頗能揣測上心、迎合聖意,雖與王安石保持距離,但所作所為,卻還能讓王安石放心,真是不可小視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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