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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


  「蔡確過於急躁了,一心想領導新黨,呂惠卿在,他機會不大,但是韓絳這只老狐狸心裡明白得很,他寧可與蔡確、曾布合作,也不會願意和呂惠卿合作。因此機會也在。」

  「曾布羽翼未成,因此退而觀戰,此人與公子交好,除了王安石之外,我相信他最願意追隨的人,就是公子了。此人既然與呂惠卿、蔡確關係都不好,必然不願意見他們得意,可以成為公子他日之助力。」

  司馬夢求聽他說完,沉思一會,突然問道:「王元澤呢?他坐視不理嗎?」

  「嘿嘿……」李丁文禁不住的冷笑,「王衙內重病纏身,否則有他在,必然能堅定拗相公的意志,哪裡輪到上韓呂蔡曾輩來登場?王衙內太過於爭強好勝,我看他性命早晚要斷送在交趾一事之上!」

  「交趾?皇上不是下詔不得擅開邊釁了嗎?」石越吃驚的望著李丁文。

  「所以我才說他的性命,早晚間斷送在此事之上。」李丁文冷笑道,「王元澤來往桂州的書信使者,達到五六次,雖然不知所謀為何,但是我料他必是不死心。」

  石越騰的站起,「這!南交之戰,絕不可開,這件事情,得想個辦法阻止!」

  「阻止?公子如何阻止?寫信給沈起還是王衙內?!」李丁文嘲諷的望了石越一眼,停了一會,又緩了語氣說道:「何況我們根本不知道他們信裡寫的是什麼內容,不過推測而已。」

  石越心裡知道李丁文所說有理,悵然良久,無可奈何的坐下,歎道:「但願王元澤不要發瘋,否則倒黴的是國家。」

  李敦敏眼見石越傷神,便笑著岔開話題,向李丁文笑道:「李先生剛才說了許多,道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在下卻只看到對朝局的分析,實在不知道機會究竟是什麼呢?」

  司馬夢求笑道:「自然是機會。王安石去位,如果新黨諸大臣能夠一心一意擁立一兩個繼承者,分配權力,那麼大人暫時就沒有機會進入政事堂,只好繼續在地方積經驗,攢資歷。但是如果他們居然內哄,那麼不僅可以得到舊黨的聲援,連他們內部的矛盾也可以善加利用,到時候反對的聲音,就會很小了。」

  「不錯,比如蔡確與呂惠卿不和,那麼如果呂惠卿進入政事堂,蔡確就會害怕呂惠卿趁機報復,這樣蔡確雖然平素和公子不和,可照樣也會希望公子進入政事堂,制衡呂惠卿,讓他無法為所欲為。而他以禦史中丞的身份,無論是公子和呂惠卿,都會希望能成為自己的助力,他的地位在二虎相爭之中,就可以得到鞏固了。」李丁文舉杯飲了一小口,微笑著解釋,「不過,想要這個機會能夠被利用好,還要做許多事情!」

  汴京的天氣,一日熱過一日。

  自從太皇太后、皇太后哭訴于皇帝面前,要求廢新法,斥王安石的消息傳出來之後,王安石更加知道自己已處在風雨飄搖之中,但是對於這些,他已經完全看淡。只是讓人瞞著王雱,怕這個消息讓兒子病情加重,吳夫人以要安心靜養為藉口,更是連報紙都不讓王雱看了,每天不過讀些詩詞解悶。

  一面不斷的上自請辭相的奏章,一面卻照常視事,王安石此時根本不在乎別人說他矯情戀棧,他只希望能夠盡自己的力量,略微緩解災情。

  到了六月二十日(注),趙頊終於召見政事堂諸大臣,下罪己詔,又詔令暫罷方田均稅法、免役法、保馬法、保甲法等新法,令黃河以北受災諸路,開常平倉賑饑民,沿途官吏,戒饑民不得入京,又詔四川諸路府、東南諸路,就近運糧至受災諸路賑災,不必再轉往京師。

  六月二十一日,趙頊再次下詔,令受災諸路長吏,從饑民中挑選強壯者募為廂軍,賜軍號為威邊軍,駐紮各路州訓練。王安石自然知道這是皇佑年間富弼曾經用過的辦法,把災民中的強者壯者召入軍中做為安撫,這樣受阻不能離鄉的饑民,既便心有不滿,卻也無力暴動。

  六月二十二日,趙頊令樞密使吳充親自主持,從在京災民中募強壯者兩萬人,組成四十指揮,賜軍號忠銳,兵士待遇雖然同廂軍,但是訓練、差使卻一切依禁軍之例。

  三日之內,猶豫不決的皇帝連下數詔,王安石知道趙頊是打算吞下苦果,以求儘快渡過眼前的難關了!

  注:十六節《十字》中的時間,與史實頗有錯亂,這是刻意為之,讀者勿以為怪。

  趙頊三天之內所下的詔令,的確取得了一定的效果。至少前往汴京的流民,已經不再增加了,各地災民,在官府三分勸導七分威逼之下,不得已苦苦的死守鄉土,等待官府的救濟。人類的生命力愈是卑賤便愈是頑強,黃河以北眾多的災民們,每天僅僅靠著一碗粥度日,頑強的延續著自己的生命。

  而在汴京,桑充國終於可以略略松一口氣了,組建忠銳軍的消息公佈之後,各個募兵處排起了長隊,每個招募入伍的士兵,都會在額頭刺上「忠銳」二字,與此同時,也意味著他們可以用教閱廂兵(注1)那每月三百到五百文的俸祿,勉強養活家人。

  然而這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消除掉饑民暴動的隱患,不過是使政府今後背負更沉重的財重負擔而已。饑民始終存在,不過存在的是一群失去了有組織性暴動能力的饑民。

  大宋熙寧七年六月二十五日,崇政殿。

  王安石、韓絳、馮京、王珪、吳充、曾布、蔡確、呂惠卿,以及諸翰林學士、知制誥,默默的傳閱著一份奏章。皇帝趙頊高高的坐在龍椅上,眼窩深陷,用憂鬱的目光望著他的臣子們。待到最後一個人看完,趙頊這才開口問王安石:「丞相以為石越所奏諸事,是否可行?」

  眾人的目光刷的集中在王安石身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五天前皇帝幾乎是盡罷新法,王安石的政治生命在那時候,便已經結束了。皇帝頂住巨大的壓力,把王安石留到現在,也許不過是念及到君臣相知之情罷了。

  但是皇帝的態度也頗值玩味,無論是韓絳、呂惠卿、曾布、蔡確等人連章累牘分析說明新法與這次災情無關,請求趙頊堅定意志,繼續推行新法;還是一些舊党大臣趁勝追擊請求皇帝罷免王安石,斥呂惠卿、蔡確,召回文彥博、司馬光、範純仁等人;趙頊都不置可否,只用朱批寫上「已閱」二字,照樣發回。

  也許王安石還有翻盤的機會?這也是不少人心中的疑惑。

  「陛下,石越條奏諸事,事事牽涉過多,臣實在不知道後果會是好還是壞。」王安石坦然答道,頓了一會,又補充道:「不過臣認為,或者可以試試。」

  趙頊沉默良久,轉過臉來,對眾人問道:「眾卿的意見呢?」

  韓絳想了一會,出列說道:「陛下,石越所說救災諸法,第一條是他在杭州的故伎,用茶、鹽、酒以及香料等奢華之物的專賣權為餌,引誘南方商人運糧入黃河以北諸路,平價賣給官府常平倉。這樣做本來也沒什麼不妥,朝廷以前為了充實西北軍糧,也用過這個法子。但是這次受災面積太廣,商人運糧往災區,只怕都會挑近的地方運,結果可能不盡如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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