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雲畫扇 | 上頁 下頁 |
| 一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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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在耳邊輕輕地吹著,他大步流星地,卻不知道自己在走往哪個方向。 吳意子跟了在身後,不知是不是該開口告訴皇帝,那方向並不是往清水宮福隆殿的劉妃那去的。 腳下越走越急,呼吸亦越來越急促。 好像有什麼發了瘋似的,要鑽進他的腦袋之中——是對畫扇的思念,是對過往的回憶,是他刻意掩藏在心底的感情,此刻全然湧上心頭,無法阻止。 此刻的他,只有一個念頭。 要見到她,要緊緊擁抱她在他的懷裡! 「吳意子,備馬。」他驀地立住,斷然地喝道。 月色隱藏進樹梢的一簇簇安靜地吐著芬芳發花中,暗綠色的葉子,在這不明的夜裡襯著滿枝的清香。院子前是一片水田,早有了出洞的蛙的低叫。 樹上原本有一隻花貓在優雅地邁著小步,卻忽然抬起碧綠的眼,輕輕地「喵」了一聲。 畫扇警覺地放下手中的書,將窗前微晃的珠簾撥開,側耳仔細去聽。 好像是一陣馬蹄聲,越來越近了。 草屋地處偏僻,是皇太后特意尋了來給她安胎用的,來人必定是沖著他們這裡來的——只是有什麼急事,非要這樣半夜裡快馬尋來呢? 回頭對月眉吩咐:「快準備,怕是宮裡派人來了。」 月眉朝外頭看了看,默默點頭。 只說是尋常來的侍者,畫扇並無十分的打扮,只挽了普通百姓家婦人挽的髮髻,順手從窗外摘了一支梨花別上。對著鏡子打了個照面,淡抹了胭脂也就是了。 她跨出房門,連煜華正在廳中與徐路品一副新作的畫,一手拿著細瓷茶盅,時不時地小啜幾口。見畫扇出來,他微微一怔:「這麼晚了,要出去嗎?」 畫扇搖頭:「來人了。」手微微朝門外一指。 馬蹄聲漸響漸近,終於在門外停下。 月眉上前打開門。 連煜華領頭出去,畫扇緊隨在後。 月影清淺。 連宸祈就這樣站在那裡,白馬在他身側發出低低的嘶叫,悠閒地踏著馬蹄。他站在那裡,一襲白衣,眼如墨玉。春風微撫,月華微照,細白的臉好像是最溫潤的玉。 連煜華微微一眯眼,便轉身回屋去。 他明白了,有連宸祈心意如此,他即便能守在畫扇身邊一輩子,也得不到她心底一絲一毫的位置,於她,他不過是一名可以相伴的朋友。 畫扇愣愣地看住他,對上那雙墨玉眸子。 那是她心心念念,夢裡卻怎麼也見不上的眼眸,是她心底最深的掛念,最深的眷戀。她日日夜夜的思念,煎熬得如萬蟻噬心一般。只是她總是告誡自己,從出宮之日起,他與她便是毫不相干的人。 可是,今夜卻見到了。 這樣猝不及防。 她扶著門框,忽然覺得今夜的月竟比夏日裡的烈日還要刺眼,她幾乎要睜不開眼了,刺痛得雙淚直流。 相顧無言,縱然心底有千言萬語。 良久,他才輕輕開口問了一句:「近來……可好吧?」 畫扇垂下眼簾去,點頭:「好。」 只是沒有你,萬般的好,都只是不好。 他的視線如灼熱的炭,漆黑的瞳孔,是從未有過的清明,望著她,她忽然就想起一個詞:「情深似海」。 是的,她能從他的眼眸裡讀出這個詞來。 在這些日記的平靜之後,在她終於從那個皇宮逃離出來,在這山明水秀的地方靜養的時候,這自然的景物,天地的造化,綠的樹紅的花…… 她自小便孕育著仇恨的種子的心,因了若如的錯嫁,因了姑姑的慘死,因了誤會,而被妒火迷住了的眼,這一刻無比清明。 他愛她。 於是她清楚明白地感受到了。 直愣愣的詫異眼神,最終是化作了一汪柔情似水。 她邁著步子,緩緩走近他。 他立在原地,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來接她。 她終於是再一次在他的懷抱裡。 窗外的梨樹下,是兩個相偎而裡的美好身影。 連煜華站在屋裡,沒有點燈,因此能將窗外的夜色盡收眼底。他眸子一緊,是墨綠的顏色,巨大的酸意泛上心頭。徐路在一邊看得有些驚心動魄,一時之間仿佛是當年那個依然心戀皇位,謀權天下的南王回來了。 只是最終,那墨綠色的瞳孔還是漸漸平靜了。 他輕輕歎息。 這便是命,一個人是一個人的劫。 畫扇是他的劫,而畫扇的劫,卻不是他——是那個集萬千寵愛在一身的,他自小便嫉妒記恨的,連宸祈。 他永遠無法超越的連宸祈。 夜霧妖嬈,月已西移。 畫扇輕輕地靠在連宸祈寬厚的肩膀上,能感到從未有過的安心。好像是年幼的時候,從外面受了欺負,跑回落秋宮投入姑姑懷抱時候的那種安心。 連宸祈把手放在她的隆起的小腹上,嘴角漾起濃濃的甜蜜:「這是我的孩子呢。」他歎息,聲音裡滿是初為人父的驚喜。 畫扇笑:「是,我們的孩子。」 連宸祈的眼中是滿滿的驕傲和興奮:「是——我們的孩子,若是男子,定會是能執掌江山的一代明君。」他有些迫不及待了,真希望能馬上見到他和畫扇的孩子,包含著愛的結晶,會是什麼模樣。 畫扇眼神忽然黯淡:「我希望是個女孩。」這樣,她就可以陪在我的身邊,連宸祈,我已經不能守在你的身邊,我不想失去最後和你的這一點聯繫。 仿佛讀懂了她的心思,連宸祈忽地握住她的雙手。 眼睛看定她,是不容置疑的堅定:「相信我,我會接你回去,我們……一輩子相守。」 畫扇微怔,隨即輕輕歎息。 「不可能的,我犯了那樣的錯……」即使你肯信我,又如何向太上皇,太皇太后交代,又如何向滿朝文武和後宮妃嬪交代…… 連宸祈搖頭,仿佛早就計劃好般,眼眸中是興奮。 「等孩子出世,母后和父皇就會出宮去,隱居山野一直是他們的心願……而朝中的文武,只要宮中沒有人認得你的面容,朝著的人又如何得知你便是雲畫扇……給我五年的時間,我會讓後宮裡認得你的人都出宮去。」 他低下頭,深深地看住她:「可好?」 可好? 他問她,可是語氣卻不是詢問的。他似乎一早肯定,她一定會答應的,一定會願意和他回宮去,相知相守一輩子。 她笑著看著他。 是的,他是對的。 她願意,只要能和他相守在一起,她願意回到皇宮去,回到那個可怕的皇宮去……她相信,他能保護她和孩子周全。 夜霧濕潤。 滿樹梨花。 白如雪,香似夢。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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