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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張都監血濺鴛鴦樓 武行者夜走蜈蚣嶺(5)


  武松臨行,張青又分付道:「二哥,于路小心在意,凡事不可托大。酒要少吃,〔四字妙。〕休要與人爭鬧,也做些出家人行逕。諸事不可躁性,省得被人看破了。如到了二龍山便可寫封回信寄來。我夫妻兩個在這裏,也不是長久之計,〔只作商量,卻便隱括後事於此,妙筆。〕敢怕隨後收拾家私,也來山上入夥。二哥,保重!保重!千萬拜上魯楊二頭領!」

  武松辭了出門。插起雙袖,搖擺著便行。張青夫妻看了,喝采道:「果然好個行者!」〔諡曰伏虎尊者。〕

  當晚武行者,離了大樹十字坡便落路走。此時是十月間天氣,〔好筆。〕日正短,轉眼便晚了。約行不到五十里,早望見一座高嶺。武行者趁著月明,一步步上嶺來,料道只是初更天色。武行者立在嶺頭上看時,見月從東邊上來,照得嶺上草木光輝。

  正看之間,只聽得前面林子裏有人笑聲。武行者道:「又來作怪!這般一條靜蕩蕩高嶺,有甚麼人笑語!」

  走過林子那邊去打一看,只見松樹林中,傍山一座墳庵,約有十數間草屋,推開著兩扇小窗,一個先生摟著一個婦人,在那窗前看月戲笑。〔又是一個婦人,文情奇肆至此。〕武行者看了,「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這是山間林下,出家人〔出家人上忽添山間林下四字,便將三千威儀,八百細行,一齊提出。武松做行者,便真是行者,歎今日法門之非也。〕卻做這等勾當!」

  便去腰裏掣出那兩口爛銀也似戒刀來,在月光下看了,〔爛銀也似刀,卻在爛銀也似月光下照看,便寫得紙上爛銀也似射入目睛,正不辯其是刀,是月,是紙,是墨也。〕道:「刀卻是好,到我手裏不曾發市,且把這個鳥先生試刀!」〔先生字上加鳥字,下加試刀字,千載奇語。〕手腕上懸了一把,再將這把插放鞘內,把兩隻直裰袖結起在背上,〔畫出。〕竟來到庵前敲門。

  那先生聽得,便把後窗關上。武行者拿起塊石頭,便去打門。只見呀地側首門開,走出一個道童來!喝道:「你是甚人!如何敢半夜三更,大驚小怪,敲門打戶做甚麼!」

  武行者睜圓怪眼,大喝一聲:「先把這鳥道童祭刀!」

  說猶未了,手起處,錚地一聲響,道童的頭落在一邊,倒在地上。只見庵裏那個先生大叫道:「誰敢殺我道童!」

  托地跳將出來。那先生手輪著兩口寶劍,竟奔武行者。

  武松大笑道:「我的本事,不要箱兒裏去取!〔一生本事都放箱兒裏,蓋鳥先生則然矣。〕正是撓著我的癢處!」

  便去鞘裏再拔出那口戒刀,輪起雙戒刀來迎那先生。兩個就月明之下,一來一往,一去一回,四道寒光旋成一圈冷氣。〔竟是劍術傳中選句。俗本改去,何也?○寫兩中劍,兩口刀,卻偏增出月明之下四字,便有異常氣色。〕兩個鬥到十數合,只聽得山嶺傍邊一聲響亮,兩個裏倒了一個。〔妙。○此語前文未有。〕但見:

  寒光影裏人頭落,殺氣叢中血雨噴。

  畢竟兩個裏廝殺倒了一個的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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