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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 王教頭私走延安府 九紋龍大鬧史家村(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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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端王且不理玉玩器下落,卻先問高俅道:「你原來會踢氣毬!你喚做甚麼?」 高俅叉手跪覆道:「小的叫做高俅,胡亂踢得幾腳。」 端王道:「好!你便下場來踢一回耍。」 高俅拜道:「小的是何等樣人,敢與恩王下腳!」 端王道:「這是『齊雲社』,名為『天下圓』,但踢何傷。」 高俅再拜道:「怎敢!」 三回五次告辭,端王定要他踢,高俅只得叩頭謝罪,解膝下場。纔踢幾腳,端王喝采。高俅只得把平生本事都使出來,奉承端王。那身分模樣,這氣毬一似鰾膠粘在身上的。端王大喜,那裏肯放高俅回府去,就留在宮中過了一夜。 次日,排個筵會,專請王都尉宮中赴宴。卻說王都尉當日晚不見高俅回來,正疑思間,只見次日門子報道:「九大王差人來傳令旨,請太尉到宮中赴宴。」 王都尉出來,見了那干人,看了令旨,隨即上馬,來到九大王府前,下馬入宮,來見了端王。端王大喜,稱謝兩般玉玩器。入席飲宴間,端王說道:「這高俅踢得兩腳好氣毬,孤欲索此人做親隨如何?」 王都尉答道:「殿下既用此人,就留在宮中伏侍殿下。」 端王歡喜,執杯相謝。二人又閒話一回,至晚席散。王都尉自回駙馬府去;不在話下。 且說端王自從索得高俅做伴之後,就留在宮中宿食,高俅自此遭際端王,每日跟隨,寸步不離。未及兩個月,哲宗皇帝晏駕,無有太子,文武百官商議,冊立端王為天子,立帝號曰徽宗,便是玉清教主微妙道君皇帝。登基之後,一向無事。忽一日,與高俅道:「朕欲要抬舉你,但有邊功,方可陞遷,先教樞密院與你入名,只是做隨駕遷轉的人。」 後來沒半年之間,直抬舉高俅做到殿帥府太尉職事。正是: 不拘貴賤齊雲社,一味模稜天下圓。 抬舉高俅毬氣力,全憑手腳會當權。 且說高俅得做了殿帥府太尉,選揀吉日良辰,去殿帥府裏到任。所有一應合屬公吏衙將,都軍監軍,馬步人等,盡來參拜,各呈手本,開報花名。高殿帥一一點過,於內只欠一名八十萬禁軍教頭王進。半月之前,已有病狀在官,患病未痊,不曾入衙門管事。高殿帥大怒,喝道:「胡說!既有手本呈來,卻不是那廝抗拒官府,搪塞下官!此人即系推病在家,快與我拿來。」 隨即差人到王進家來,捉拿王進。且說這王進卻無妻子,只有一個老母,年已六旬之上。牌頭與教頭王進說道:「如今高殿帥新來上任,點你不著,軍正司稟說染患在家,見有病患狀在官。高殿帥焦躁,那裏肯信,定要拿你,只道是教頭詐病在家,教頭只得去走一遭。若還不去,定連累眾小人了。」 王進聽罷,只得捱著病來。進得殿帥府前,參見太尉,拜了四拜,躬身唱個喏,起來立在一邊。高俅道:「你那廝便是都軍教頭王昇的兒子?」 王進稟道:「小人便是。」 高俅喝道:「這廝,你爺是街市上使花棒賣藥的,你省的甚麼武藝?前官沒眼,參你做個教頭,如何敢小覷我,不伏俺點視!你托誰的勢,要推病在家,安閒快樂!」 王進告道:「小人怎敢,其實患病未痊。」 高太尉罵道:「賊配軍,你既害病,如何來得?」 王進又告道:「太尉呼喚,安敢不來!」 高殿帥大怒,喝令左右:「拿下,加力與我打這廝!」 眾多牙將都是和王進好的,只得與軍正司同告道:「今日太尉上任,好日頭,權免此人這一次。」 高太尉喝道:「你這賊配軍,且看眾將之面,饒恕你今日,明日卻和你理會。」 王進謝罪罷,起來抬頭看了,認得是高俅。出得衙門,歎口氣道:「俺的性命,今番難保了。俺道是甚麼高殿帥,卻原來正是東京幫閒的『圓社』高二。比先時曾學使棒,被我父親一棒打翻,三四個月將息不起,有此之讎。他今日發跡,得做殿帥府太尉,正待要報讎,我不想正屬他管。自古道:『不怕官,只怕管。』俺如何與他爭得?怎生奈何是好?」 回到家中,悶悶不已。對娘說知此事,母子二人,抱頭而哭。娘道:「我兒,三十六著,走為上著,——只恐沒處走。」 王進道:「母親說得是,兒子尋思,也是這般計較。只有延安府老種經略相公鎮守邊庭,他手下軍官,多有曾到京師的,愛兒子使鎗棒,何不逃去投奔他們?那裏是用人去處,足可安身立命。」 正是: 用人之人,人始為用。 恃己自用,人為人送。 彼處得賢,此間失重。 若驅若引,可惜可痛。 當下娘兒兩個商議定了。其母又道:「我兒,和你要私走,只恐門前兩個牌軍,是殿帥府撥來伏侍你的,他若得知,須走不脫。」 王進道:「不妨。母親放心,兒子自有道理措置他。」 當下日晚未昏,王進先叫張牌入來,吩咐道:「你先喫了些晚飯,我使你一處去幹事。」 張牌道:「教頭使小人那裏去?」 王進道:「我因前日病患,許下酸棗門外嶽廟裏香願,明日早要去燒炷頭香。你可今晚先去吩咐廟祝,教他來日早些開廟門,等我來燒炷頭香,就要三牲,獻劉李王。你就廟裏歇了等我。」 張牌答應,先喫了晚飯,叫了安置,望廟中去了。 當夜子母二人,收拾了行李,衣服,細軟,銀兩,做一擔兒打挾了。又裝兩個料袋袱駝,拴在馬上的。等到五更,天色未明,王進教起李牌,吩咐道:「你與我將這些銀兩,去嶽廟裏,和張牌買個三牲煮熟,在那裏等候。我買些紙燭,隨後便來。」 李牌將銀子望廟中去了。 王進自去備了馬,牽出後槽,將料袋袱駝搭上,把索子拴縛牢了,牽在後門外,扶娘上了馬。家中粗重都棄了,鎖上前後門,挑了擔兒,跟在馬後。趁五更天色未明,乘勢出了西華門,取路望延安府來。 且說兩個牌軍,買了福物煮熟。在廟等到巳牌,也不見來。李牌心焦,走回到家中尋時,見鎖了門,兩頭無路。尋了半日,並無有人,看看待晚,嶽廟裏張牌疑忌,一直奔回家來。又和李牌尋了一黃昏,看看黑了。兩個見他當夜不歸,又不見他老娘。次日,兩個牌軍又去他親戚之家訪問,亦無尋處。兩個恐怕連累,只得去殿帥府首告:「王教頭棄家在逃,子母不知去向。」 高太尉見告,大怒道:「賊配軍在逃,看那廝待走那裏去。」 隨即押下文書,行開諸州各府,捉拿逃軍王進。二人首告,免其罪責,不在話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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