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典小說 > 春阿氏 | 上頁 下頁
五九


  玉吉聽到這裡,忽然一愕,半晌方才答道:「人心鬼域難測,畢竟是春阿氏本人所殺?還是旁人所殺?抑為春阿氏有關係人所殺,現在尚難推測。審訊這麼二年,皆無結果。今日你猛然一問,叫我回答,我哪裡能知道哇。」

  長山大笑道:「本來你不知道,我是故意問你。」

  說著,向旁坐那人借了報紙,二人倚往車窗翻閱一遍,上面有法部原奏,及左翼翼尉烏珍調查此案的報告。玉吉關心最重,看了一回,翻過頭來又要再看,那時臉上顏色,紅了又自,白了又紅,一時皺皺眉,一時翻翻眼,現出種種的神色,很為可怪。旁人見他這樣,皆以為用心看報,所以如此。獨有長山在座,心下明白。扯過報紙來道:「老弟老弟,你只顧看報紙,你看到哪裡了?」

  玉吉嚇了一驚,抬頭一看,車到馬家堡小站,轉眼就是前門車站了。到底人有虧心,心裡兩樣。隨手把報紙放下,揪住長山道:「你我患難之交,天津托的話,你不盡忘了才好。」

  長山發笑道:「豈有此理,難道離了開津,咽不下米去嗎?」

  說罷,把所看報紙,還與那人。大家忙忙亂亂,取箱籠的取箱籠,取行李的取行李。工夫不大,汽笛兒驀的一吼,再注目時,已到正陽門東車站了。長山、玉吉兩人下車雇了兩輛人力車,直往虎坊橋謙安客棧而來。

  一路上人煙稠密,車馬轔轔。雖然繁華富麗,玉吉也無心觀看。到了謙安客棧,尋了客房,長山把行李鋪蓋安置已畢,隨命店夥計倒茶打水,忙亂一陣。玉吉則坐在一旁,呆呆發得。看著店中夥計,皆與長識熟識,想必是時常來往,店中熟客了,因此也毫不為意。只看長山此來,這樣辛苦,心裡過意不去,隨問道:「剛一迸門,何要這樣忙累,為什麼不歇一歇呢?」

  長山笑著道:「老弟你不知道,負販謀生的人,光陰要緊。耽延一刻,即少賺一刻金錢,不准少賺,還苦多虧哩。」

  說罷,哈哈大笑。叫過店夥計來道:「聶老爺不是外人,是我至近的朋友。我們這次來京,不能就走,你們要好好伺候。」

  說的店夥計連連陪笑。玉吉道:「這樣交派他,你要往哪裡去?」

  長山一面發笑,打開一個包袱,換了一陣族新的衣服,笑嘻嘻道:「老弟的記性,真是有限。請問你隨我來京,作什麼事情來了?」

  玉吉愕了半晌,忽想起薦館的事來,隨笑道:「事也不必忙,何用一進門,就先出去呢。」

  長山亦不答言,囑告店夥計留心伺候,轉身便出去了。剩下玉吉一人,異常煩悶。隨令店夥計,倒了壺茶,盤膝坐在炕上,由不得撫今思昔,心如亂絲一般,面壁籲歎,無限感慨。一會又勸慰自己道:「既然案已判決,此次進京來,堪保無事,專盼遇了機緣,去到法部監獄,拜別姐姐一回,免她終身懷念,也就完了。自今以後,我已萬緣皆靜,從此皈依三寶,就算此生的歸宿。」

  一面思慮,一面翻拾行李,打算找卷書看,看著破悶。翻拾半天,一卷也沒能找著。只見一個皮包,很覺希奇。打開一看,裡面並無他物,竟是一色亂紙,俱是王長山的信件,以及電報等物。玉吉納悶道:「長山本一商販,怎麼來往書紮,卻這樣多?」

  一面驚異,想起王長山的言容,並方才所換的衣裳來,心下益覺詫異。隨手便取出信來,逐件翻閱。忽於雜亂紙中檢出個電文來。電碼之下,注著譯出來的文字,一目可以了然。上寫道:「長山兄鑒:前報告聞已由天津達部,上憲憫其情,不忍追究。昨犯已絕食,所事速解至要。」

  下面注寫著:項何等叩。」

  玉吉瞧了半天,不解其意。又見有一張電報上面是:「王長山君鑒:案已判結,定監禁。公等費神,部院盡知。誰因情可憫,未出犯人口,不忍拘耳。」

  下面注寫著:卿叩」。玉吉翻來覆去,誦讀了兩三遍。正在搔頭納悶之時,又見皮包裡放有一匣名片,拿過一看,匣裡名片很多,一半是張銳珊三字,下注順天霸縣人,一半是王長山三字,並無住址。玉吉看到這裡,恍然大悟。料想著王長必是偵探大家,怪不得與吾交好,邀我進京來呢。這樣手段真是令人難測。一面想,一面把亂紙倒出,逐件審閱。又見有一張呈底,滿注著自己事情。看畢這一驚非小。要知如何投案,且看下文分解。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