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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 師傅憐才成美事 進士衣錦得榮歸(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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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荀北山正夾了枇杷,在醋碟子內亂滾,鶼齋、仲玉捏著一把汗。韓稚芬手裡舉起酒杯,與燕樓笑江南風景,講得興頭,幸不曾看見。停了一回,稚芬有些酒意,對北山說道:「僕見足下,非等閒之輩。現在時事艱難,朝廷求才若渴。望足下深自磨勵,異日直上青雲,鵬程萬里,上報閽闔,下立門庭,方不負士君子讀書十年所志呢。」 伯蓀等個個著急,不知北山回出什麼話來?只見北山噘了嘴,俯首沉思了一回,不慌不忙答道:「功名富貴,鄙人觀之,若浮雲耳。大丈夫修己以俟命,患不能自立,不患不達。且所謂達者,固與俗人有異。有君子之達,有小人之達。匹夫而為百世師,一言而為天下法,此君子之達也。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此小人之達也。老先生高見以為何如?」 稚芬改容起敬道:「足下果然器識不凡,不愧龔師傅見重。」 此時伯蓀等齊放下了心。只見稚芬問伯蓀道:「北山兄今年貴庚?」 伯蓀道:「十九歲。」 稚芬道:「懸弧之慶,在於何月?」 伯蓀轉問北山,北山早搶說道:「七月二十八日酉時生的。」 稚芬記在心裡。 坐一回,主客各散了。北山與鶼齋、仲玉同車,伯蓀與燕樓同車,回爛面胡衕來。半途中,伯蓀與燕樓說道:「上席的時候,萬分著急。到後來韓公對他說幾句話,嘴裡不好說,心裡止不住的亂跳,不知他要說出什麼來,那就罷了。誰知他回答幾句尚可,卻也奇怪,不像他說的。」 燕樓道:「可見福至心靈。」 伯蓀將枇杷的事說了道:「幸而稚芬未見。」 燕樓大笑。 到了會館,北山脫下衣服,交還伯蓀。伯蓀在燈下細看,那件馬褂略有酒痕,夾袍子的下半截,果見有一大塊油亮亮的漬子。無可如何,也就罷了。北山回房,將稚芬席上的言語想了一回,又細想自己回答的話,覺得句句是好,就快活起來。又想道:觀察公既賞識了我,為何不提及親事,卻問我年庚、生日,到後又不說什麼了,莫不是年紀不相配麼?這樣看來,十分有八分的不成了。又轉念道:或者因我在席,不好說明。可恨我在外幾年,不曉得人家定親是怎麼的。又恨道:伯蓀、仲玉,惶恐是我的朋友,不給我說幾句好話,我要去問他們,時時被他們搶白。咳,朋友是靠不住的。心中似轆轤一般,上牀想了又想:有時似可以巴望得成,自笑一回;有時覺得不能成了,心中發躁起來,枕褥上似有針刺的一般。掀開了被坐起來,那燈影昏昏沉沉,半明半滅。聽院中正打二更,歎了一口氣,重又睡下,左翻右覆,胡思亂想,直到窗上放光始朦朧睡著。 且說燕樓次日上衙門去,午後出來,經過棉花二條胡衕,拜龔師傅。龔師傅亦系常熟人,本是世家大族。父惶庵公,做過太子太保體仁閣大學士。自己三十歲中了狀元,兼叨父蔭,不二十年,升做戶部尚書,毓慶宮授讀。賞用紫韁,紫禁城騎馬,算得尊榮第一,富貴無雙。龔師傅卻不驕傲,愛才若渴,待同鄉人尤極周到,有一長可取,無不提拔。北山曾見過兩次,頗有憐惜之情。在燕樓、仲玉面前,屢次囑託,督率北山用功。那日燕樓去拜,適上朝未回,門上辭了。燕樓道:「少爺可在家?」 門上回道:「大少爺在家。」 燕樓走進大門,經過會客廳,一直至書房,見蓉庵在內,捏著一管筆,正在抄寫。 家人報道:「齊大人到了。」 蓉庵立起來見過了,道:「我前日出城訪你,長班回道出去了。你今日從什麼地方來?」 燕樓道了失迎,又道:「我從衙門裡出來,順便過訪。」 見案頭有抄本《元秘史注》,問道:「這是誰注的?向來沒見過。」 蓉庵忙搶去道:「一向閑著無事,偶有所得,彙集成注,如今還未脫稿,看不得的。」 燕樓也不去看了,就將韓稚芬、荀北山的事說了。 蓉庵道:「前日韓公來拜吾們祖老人家,提起北山,原來他有此意。看來北山是要交運了,那人家很有錢的。」 燕樓道:「以後尚書公如見稚芬,提著北山,萬望幫他幾句,也算是成人之美了。這個奉托世兄轉達。」 蓉庵道:「這個自然。但那家女孩兒,嫁著北山也夠受委屈了。」 說話間,已打三下鐘。燕樓辭了出來,回到會館,數日無事。 一日,韓稚芬忽來辭行。卻巧伯蓀、仲玉在館。稚芬說道:「昨日我見龔師傅提起北山,說等他用功一二年,定要提拔他起來。我鄉後起能繼我志者,必北山也。如此看來,龔師傅賞識不差。前日所說小女未字,望二兄作冰人,致意北山,囑其用功。待得一舉成名,小女當奉箕帚,一言為定。再者北山在京,萬事求二兄代為照顧,感同身受。」 伯蓀、仲玉道:「這個自然。弟等不知兄長即欲回津,未具粗酌,以伸別情,抱歉之至。明日當在馬家堡送行。」 稚芬道:「不敢叨擾,遠送尤不敢當。弟今日尚有事,燕翁等歸業,代為致意。後會不遠,從此告別了。」 伯蓀等送上了車,進來吃過點食。北山先回來,仲玉、伯蓀對他說了,北山快活得手舞足蹈,大笑了一會,道:「好了好了。」 仲玉正色道:「你要用功,明年中了舉人,我們才好給你去說,現在不過一句說話,沒有定局呢。」 北山聽了,從此後真的目不窺園,足不出戶,摹擬了一年近科的時樣闈墨。次年癸亥八月,就下北場。發榜,果然中了第九名經魁。長班請荀老爺升座叩喜,一切報費及零用雜賞,皆系伯蓀、鶼齋、仲玉、燕樓等相幫過去。當時韓稚芬在天津得到信以後大喜,寫信寄伯蓀、仲玉,獎贊兼勉勵了北山幾句。言明年如連捷後,擇日成親。北山聽了,又將近科鼎甲張建勳、吳魯的殿試策,費念慈、劉世安的朝考卷,苦苦摹寫。直寫到次年三月會試進場那一日。正是運到時來,三場完畢,出榜又中了第十二名進士。殿試二甲,朝考一等,點了庶常。伯蓀等皆大喜,寫信告韓稚芬。稚芬即趕進京道賀,兼商辦親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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