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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柴郡馬留寓報德祠 陶蒼頭送進光泰門(2)


  新春就接連燈節相近,正月十三日,柴嗣昌厚待叔寶,新修的大雄寶殿,紮縛得一架鼇山燈,試燈飲酒,更深方散。叔寶回房中,與伯當商議:「這個飲酒,是無益的事。來日向晚,就是正月十四,進長安還要收拾表章禮物,十五日絕早進禮。」

  伯當道:「也只是明日早行就罷了。」

  叔寶侵晨,吩咐健步,收拾鞍馬進城。柴嗣昌曉得他有公務,不好阻撓。只是太原的回書不到,當初齎書去的,若是公門差遣,就有個期限了。卻是本宅家將,路程又遙遠,此時唐公太原多事,回書那裡得到?柴嗣昌暗想:「叔寶說這件事,也就講不望報的話。他進長安,齎過了壽禮,逕自回去了,決不肯到寺中來候我岳父的回書。倘岳父有回書來敦請,此公不在了,我前書豈不謬報于長者。我陪他進長安去,也就看看燈,完了他的公事,邀回寺來,好候我岳父回書。」

  嗣昌就對叔寶道:「小生也要向長安觀燈,一則陪恩公同行,何如?」

  叔寶因搭班有些不妥當,也要借他勢頭進長安去,連聲道:「好。」

  齊國遠私向叔寶道:「這般標緻的小官人,路上去還是幹得一遭的哩。」

  叔寶正色道:「你又來沒 闒茸了。」

  國遠道:「小弟原是取笑。」

  閒話休題。嗣昌即便吩咐手下:「收拾鞍馬,眾將督工修寺,不可怠惰。我隨身的二人,帶氈包拜匣,多帶些金銀錢鈔,陪秦爺進京送禮,還是我做主人。」

  飯後起身,共是五籌英俊,七騎馬。兩名背包健步,從者二十二人,離永福寺,進長安。才過半月,路上景色,又已一變。

  柳含金粟拂征鞍,草吐青芽媚遠灘。
  春氣著山萌秀色,和風清水弄微瀾。

  雖是六十裡路,馬來得快,起身遲了些,到長安時,日已沉西。叔寶留心,不進城中安下處,恐出入不便。剛入街頭,離光泰門還有八裡路遠,傍城市半山林的所在,見一大姓人家,房屋高大,落地寬闊,掛一個招牌,寫陶家店。叔寶就道:「人多日晚,怕城中急促,尋不出大店家,且在此歇下罷。」

  催趲行囊馬匹進店,各人下馬,解面臉,拂塵灰。手下搬行李,進客房,馬拆鞍鐙,槽頭上料。眾人都到主人大廳上,掛許多不曾點的珠燈,倒擺好幾桌盛酒,還不曾有人坐。眾豪傑亂坐于席上看燈。主人進廳,致殷懃之意:「列位老爹,不棄菲肴薄酒,今日就看燈罷。」

  叔寶道:「有這等賢主人,也只是厚謝了。」

  這個酒席,是主人親故看燈的,見他眾人坐在席上,也不過是口角春風,虛邀眾人。見叔寶應承了,主人卻難改口,叫手下快些暖酒。主人到自己房中,拿幾張帖子,命手下:「把請的酒客轉都辭了,今日到了一起客人,都是冠裳之列,借這個酒席款留了,容日陪罪罷。」

  秦叔寶這個有意思的人,難道不知主人是口角春風,如何就招架他吃酒?他心裡自有個主意,今日才十四,恐怕朋友們吃了晚酒,沒事幹,街坊頑耍,惹出事來。他公幹還未完,只得借主人酒席,款留諸友到五更天。齎過了壽禮,卻得這個閑身子陪他們看燈。叔寶留心到此,酒也不十分吃。眾朋友開懷痛飲,三更時分盡歡,方才回客房中睡。正是:

  觸處花燈忘卻夜,釀來春酒是生歡。

  叔寶卻不睡,立在庭前。主人督率手下收拾傢伙,與叔寶立在一處,問:「公貴衙門?」

  叔寶道:「山東行台來爺標下,奉本官齎壽禮,與楊爺上壽,正有一事奉求。」

  店主道:「什麼見教?」

  叔寶道:「學生奉差長安,經行幾遍,街道衙門,日間好認。如今我不等天明,要進明德門去,寶店可有識路的尊使,借一位去引引路,小弟有厚謝。」

  主人指著收傢伙一人道:「這個就是捨下的老僕,名教陶容,不要說路徑,連禮貌稱呼,都是知道的。陶容過來,這位是山東秦爺,要進明德門,往越公楊爺府中拜夀,你可引路,伏侍秦爺。」

  陶容道:「秦爺若是帶得人少,老漢還有個兄弟陶化,一發跟秦爺拿拿禮物。」

  叔寶道:「這個管家,果然得用。」

  自己先回房中,叫健步取兩串皮錢,賞了陶容、陶化,卻就打開了皮包,照發單順號分做四個絨包,兩名健步與陶容弟兄兩個,跟隨在後。叔寶乘眾昏醉中,不與說知,竟出陶家店,進明德門來。畢竟未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總評:

  塑像供禮,唐公之報德至矣。此時叔寶不過一介小人,如何當受得起,所以弄得七顛八倒。
  帶了一班粗人,便步步算策照顧,把叔寶向日莽撞心性都熔化了,此亦動心忍性處也。若說沒要緊,帶此一班,自討波查,便瞎卻英雄眼。
  齊國遠不識字草寇,認金字牌位為韋馱尊天,妙極妙極!陶店主人,隨口留酒,也是奇事,也是常事;回親友卻有靈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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