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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恣烝淫太子迷花 躬弒逆楊廣篡位(2)


  太子也怕這事有些決撒,也自在宮門緝聽。聽得父皇怒駡,又聽得叫宣柳述、元岩,不宣楊素,知道有難為他的意思。急奔來尋張衡、宇文述一干計議。這幹正打帳做從龍之臣,都聚做一處,見太子來得慌張,還道是大行宴駕。及至問起緣故,宇文述道:「這好事也只在早晚間,太子這般性急。只是柳述這廝,他倚著尚了蘭陵公主,恃是勳戚重臣,與臣等不相下,斷不肯為太子周旋,如何是好?」

  張衡道:「如今只有一條急計,不是太子,便是聖上。」

  正悄與太子說時,只見楊素慌慌張張走來道:「殿下不知因甚忤了聖上,如今聖上召柳尚書、元侍郎進宮,叫召太子。柳尚書還道是殿下,不知皇上是召前日廢的太子。如今他兩個去撰敕去了,只待敕完用寶,齎往長安。他若來時,我們都是仇家,如何是好?」

  太子道:「張庶子已定了一計。」

  張衡便向楊素耳邊說了幾句。楊素道:「也不得不如此了,這就煩張庶子去做。只怕柳述,元岩去取了廢太子來,又是一番事。這就煩宇文先生,太子這邊就假一道旨意,說他二人乘上彌留,不能將順,妄思擁戴,將他下了大理寺獄。再傳旨說:宿衛兵士勤勞,暫時放散,就著郭衍帶領東宮兵士,把守各處宮門,不許外邊人出入,也不許宮中人出去,洩漏宮省事務。還再得一個人往長安,害卻舊太子,絕了人望。」

  想一想道:「有了。我兄弟楊約,他自伊州來朝,便差了他幹這一功。」

  正是:

  勢當騎虎不能下,計就屠龍事可為。

  張衡又道:「我是個書生,怕不能了事,還是楊僕射老手舊臂膊。」

  太子道:「張庶子不必推辭,富貴同享,我還著幾個有膽力內侍隨你。」

  楊素自伴著太子在太寶殿,其餘分頭做事。先是一個宇文述,帶了幾個旗校趕到寫詔處,把柳尚書、元侍郎拿住。兩人要面聖辨別。宇文述道:「奉旨只叫赴大理寺聽問,不曾叫見駕。」

  綁縛了,著幾個心腹,把赴大理寺去了。

  不能取日虞淵裡,卻惹囊頭棘院中。

  回來覆命時,郭衍已將衛士處處更換,都是東宮旗校。緊要處,他兩人分頭把守,雄蒼蠅也沒一個敢飛進飛出。此時文皇半睡不睡的,問:「柳述曾寫詔完了麼?」

  陳夫人道:「還未見進呈。」

  文皇道:「詔完即便用寶,著柳述馬上飛遞去。」

  還是氣憤憤不息的。只見外邊報:「太子差庶子張衡侍疾。」

  也不候旨,帶了二十餘內監,闖入殿來。先吩咐入直的內侍道:「東宮爺有旨,道你們連日伏事辛苦,著我帶這些內監,更替你等。」

  連榻前這幹宮女,都道:「皇爺前日有帶來內監供應,你等也暫去休息,要用來宣你。」

  苦是這些穿宮宮妾,因在宮中承前久了,也巴不得偷閒。聽得一聲吩咐,一哄的出去。還有陳夫人、蔡夫人,兩個緊緊站在榻前。他走到榻前,見文皇昏昏沉沉的,他頭也不叩一個,也沒一些好氣,對著兩個夫人道:「二位夫人也暫避一避兒。」

  陳夫人道:「怕聖上不時宣喚。」

  張衡道:「有我在此。」

  這兩位夫人是女流,沒些主張,只得暫離宮中,向閣子寞坐地。宮門首俱是帶來內侍看守定了,不放人入宮。兩個夫人放心不下,只得差宮娥在門外打探。可有一個時辰,那張衡洋洋的走將出來道:「這幹呆妮子,皇上已是賓天了,适才還是這等圍繞著,不報太子知道。」

  又吩咐各閣子內嬪妃:「不得哭泣,待啟過太子來舉哀發喪。」

  鼎湖龍去寂無聞,誰向湘江泣斷雲。
  變起蕭牆人莫救,空將恭儉志遺文。

  這些宮嬪妃主,都猜疑道:「聖上雖然病重,卻淹淹的未必就死,怎一會就會駕崩?敢是一時卒然氣痰升上流,怎偏不遲不早的值這官兒來侍,痰便會死?莫不是張官兒哄咱們,故此叫咱們不要哭。」

  胡猜亂猜,也沒個敢出口道:「是太子氣死,張衡謀死。」

  內中不惟苦,又憂的是一個陳夫人。他心中鵠突的道:「這分明是太子怕聖上害他,所以先下手為強。但這釁由我起,他忍于害父,難道不忍於害我。與其遭他毒手,倒不如先尋一個自盡。聖上為我亡,我為聖上死,卻也應該。」

  只是決斷不下:

  輕盈不讓趙飛燕,俠烈還輸虞美人。

  這壁廂太子與楊素,是熱鍋上螞蟻,盼不到一個消息。卻見張衡忙忙的走來道:「恭喜,大事了畢。」

  太子便改愁為喜,將前日與楊素預定下的帖子來看。傳令旨:令伊州刺史楊約,長安公幹完,不必至仁壽宮覆旨,竟署京兆尹,彈壓京畿。梁公蕭矩,乃蕭妃之弟,著他提督京師十門。郭衍署右鈐衛大將軍,管領京營人馬。宇文述升左鈐衛大將軍,管領行宮宿衛及護從車駕人馬。 駙馬宇文士及,管轄京都宮省各門。將作大匠宇文愷,管理梓宮一行等事。大府少卿何稠,管理山陵。黃門侍郎裴矩、內史侍郎虞世基,典喪禮。張衡充禮部尚書,管即位儀注。文皇駕崩時,並無遺詔,楊素請太子計議撰遺詔。那太子不知想在哪裡,道:「我自有事,一發僕射與庶子,為我處分罷。」

  他自忙忙的去了。楊素只得與張衡撰詔,道:

  嗣主及在朝在外、大小文武職官、軍民人等:一遵以日易月之制,俱二十七日除服。

  漢王、滕、蔡諸王,及各道行台,各州總管,有軍馬錢糧重寄,不得擅離職守,俱差官進香。

  一應小民拖欠逋賦,自開皇元年起,至仁壽三年止,已征在官者,盡行起解;未征在官者,悉行蠲免。一應人犯,除十惡大罪,及謀反大逆不赦外,其餘自仁壽四年七月丁未昧爽已前,凡親犯死罪徒流笞杖等罪,不論已結證未結證,已發覺未發覺,鹹與赦除。

  一應言事跬誤官員,為民謫戍者,即還原官。其閑住降調者,即與敘用。

  這廂忙做一團,太子也不見他哀苦驚慌,取一個黃金小盒,封了幾個同心彩結,差內侍賜與宣華夫人,到晚來就在宣華夫人閣中歇宿。

  說甚寢氈藉塊,且自殢雨尤雲。

  七月丁未,文皇宴駕,到甲寅,諸事已定。次日,楊素先輔佐太子衰絰,在梓宮前舉哀發喪。群臣都衰絰,各依班次入臨。然後太子吉服拜告天地祖宗,換冕服即位。群臣都也換了朝服入賀。只是太子到將升御座時,也不知是喜極也不知是慌極,還不知是有愧於心,有所不安,再也走不上去,又得楊素扶攜才定。楊素率領文武百官,在殿陛下山呼拜舞稱慶了。一面差官各王府州鎮告哀,又一面差官齎即位詔,詔告中外。以明年為大業元年,重升從龍各官,在朝文武,各進爵級,犒賞各邊鎮軍士,優禮天下高年,賜與粟帛。其餘楊素、宇文述、張衡等,升賞俱不必言。又追封廢太子勇為房陵王,掩飾自己害他之跡。此時行宮有楊素等一干夾輔,長安有楊約一干鎮壓,喜得沒有一毫變故。

  但是人生大倫,莫重君父與兄弟,弒父殺兄,竊這天位,根本都已失了,縱使早朝宴罷,勤政恤民,也只得個枝葉。若又不免荒淫無道,如何免得天怒人怨,破國亡家。卻又不知新王嗣位,做出何等樣事來?

  ◆總評:

  楊素、張衡躬佐弒逆,難分首從;然隋文後殺素而不及衡,豈以其疏遠而恕之耶?抑故假手□逆子,以示佐逆之戒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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