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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恣烝淫太子迷花 躬弒逆楊廣篡位(1)


  詩曰:

  榮華富貴馬須塵,怪是癡兒苦認真。
  情染紅顏忘卻父,心膻黃屋不知親。
  仙都夢逐湘雲冷,仁壽冤成鬼火磷。
  一十三年瞬息事,頓教遺笑曆千春。

  世間最壞事,是酒色財氣四件。酒,人笑是酒徒。財,人道是貪夫。只有色與氣,人道是風流節俠,不知個中都有禍機。就如叔寶一時之憤,難道不說是英雄義氣。若想到打死得一個宇文惠及,卻害了碗兒一家,更使殺不出都城,不又害了一身,甚至身死異鄉,妻母何所依託。這氣爭他做甚麼?至於色,一時高興,不顧名分,中間惹出禍來,雖免得一時喪身失位,弄到騎虎之勢,把悖逆之事都做了,遺臭千秋,也終不免國破身亡之禍,也只是一著之錯。

  且不說秦叔寶歸家之事。再說一個太子楊廣,他既謀了哥哥楊勇的東宮之位,又逼去了一個李淵,還怕得一個母親獨孤娘娘,不料開皇二年崩了。把平日妝飾的那一段不好奢侈,不近女色的光景,都按捺不住。況且隋文帝也虧得獨孤皇后身死,沒人拘束,寵倖了一個宣華陳夫人,一個容華蔡夫人,把朝政漸漸丟與太子,所以越得像意了。

  到了仁壽四年,文帝年紀高大,禁不得這兩把斧頭,四月間,已成病了。因令楊素營建仁壽宮,卻不在長安大內,在仁壽宮養病。病到七月,病勢漸漸不支。尚書左僕射楊素,他是勳臣;禮部尚書柳述,他是 駙馬;還有黃門侍郎元岩,是近臣。三個入宿閣中,太子入宿太寶寢殿中,常用是陳夫人、蔡夫人,率領官嬪伏侍。太子也常進宮侍疾,這兩個夫人都不避的。蔡夫人是丹陽人,江南婦女,水色自是異常,不消說是標緻的。那陳夫人,不惟是南人,卻又是陳高帝之女,隨陳後主入隋,他更是玉葉金枝,錦繡叢中生長,說不盡他:

  肌如玉琢還輸膩,色似花妖更讓妍。
  語處嬌鶯聲睨睆,行來弱柳影蹁躚。

  他當獨孤皇后在時,已曾寵倖了。故此太子謀奪東宮時,要他在文帝前幫襯,也曾送他金蛇、金駱駝、珠翠首飾、錦繡衣服。他也曾收受。但兩邊也只聞名,不大見面。到這時同在宮中,便也不相避忌。又陳夫人舉止風流,態度閒雅,徐行緩步,流目低眉,也都是他常事。太子見了,都疑是有意於他,一腔心事,被他引得火熱。正是:

  花弄清香非惹蝶,柳舒密蔭易招鶯。

  那知文皇雖是不起之疾,太子與楊素,都書來書去,把他後事盡預備的了。但在父皇之前,終有些忌憚,要膽大闖進他宮中去,他又侍疾時多,再不得湊巧,卻又不知還是半邊肯。都是太子自己揣摸:「他或者厭老愛少。」

  又自信道:「平日接受他許多禮儀,不能無情。」

  自許自這等樣想慕。

  不期一日問疾入宮,遠遠望見一位麗人,步出宮來:

  日映朱顏麗,風牽翠帶長。
  卻疑巫峽女,行雨逐襄王。

  獨自緩步雍容而來,不帶一個宮女。太子舉頭一看,卻是陳夫人。他是要更衣出宮,故此不帶一人。太子喜得心花大開,暗想道:「機會在此時矣。」

  吩咐從人且莫隨來,自己三步那做兩步,隨入更衣處。那陳夫人看見太子來,吃了一驚,道:「太子至此何為?」

  太子笑道:「也來隨便。」

  陳夫人覺太子有些輕薄,轉身待走。太子一把扯住道:「夫人,我終日在禦榻前,與夫人相對,雖是神情飛越,卻似隔著萬水千山。今幸得便,望夫人賜我片刻之閑,慰我生平之望。」

  夫人道:「太子,我已托體聖上,名分所在,豈可如此!」

  太子道:「情之所鐘,何名分之有?」

  便把夫人緊緊抱住,求一接唇。夫人道:「這斷不可。」

  極力推拒。太子如何肯放?夫人體弱力微,太子是男人多力,正在不可解脫之時,只聽得宮中一片傳呼道:「聖上宣陳夫人。」

  此時太子知道留他不住,只得放手道:「不敢相強,且待後期。」

  夫人喜得脫身,早已衣衫皆縐,神色皆驚。太子猶自為他整鬢整衣。陳夫人也稍俟喘息甯貼入宮。不料是文皇睡醒,從他索藥餌,如何敢遲。只得舉步走到禦榻前來,那文皇把那朦朧病眼一看,好似:

  搖搖不定風敲竹,慘慘無顏雨打花。

  若道是偷閒睡了起來,鬢該亂,衣服該縐,臉色不須變得;若道因宣喚來遲吃驚,臉也不消如此失色,衣服鬢髮,又不該亂。便問道:「為甚作此模樣?」

  此時陳夫人也知道隋主病重,不欲得把這件事說知惱他。但一時沒甚急智遮掩,只得說一聲道:「太子無禮。」

  文皇聽得這句言語,不覺怒氣填胸,把手在禦榻上敲上兩下道:「畜生何足付大事。獨孤誤我!獨孤誤我!快宣柳述與元岩到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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