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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牛家集努力除奸 睢陽城直言觸忌(3)


  叔謀道:「是一個穿絳綃衣帶進賢冠的,他求我護城。我不肯,又央出一個暴眼大肚皮鬍子,帶進賢冠穿紫的,叫做甚大司馬華元來說。這廝又使勢,要把我捆縛,熔銅汁灌我口內驚我。我必不肯,他兩個只得應承送我黃金三千,要我方便。我正不見金子,怕人刻落,與守門的相爭,被他推了一跌,不期金子已擺在此了,待我點一點,不要被他短少。」

  黃金窟又笑道:「爺想做夢了,這金子是睢陽百姓,央我送來與爺求方便的,有甚宋襄公?」

  叔謀道:「豈有此理!明明我與宋襄公,華司馬說話,怎是夢?」

  黃金窟道:「爺再想一想,還是你去見宋襄公,宋襄公來見你,如今人在那裡?相見在那家?」

  叔謀又想一想道:「莫不是夢。明明聽得說,上帝賜金三千兩,取之民間,這金子豈不是我的。」

  黃金窟道:「說取之民間,這宗金子原該爺受的。但實是百姓要保全城中廬舍送來,爺不可說這夢話。」

  叔謀笑道:「我只要有金子,上帝也得,民間也得,就依他保全城郭便了。」

  把手本收了,吩咐明日出堂,即便改定道路。

  圖得橐中三千,那顧語言三四。

  次日升堂,叫壕寨使。此時陳伯恭正在督功,只有叔寶在彼伺候,過來參謁。叔謀道:「河道掘離城尚有多遠?」

  叔寶道:「尚有十裡之遙。縣官現在出牌,著令城中百姓搬移,拆毀房屋興工。」

  叔謀道:「我想前日陳伯恭說回護城池,大是有理。這等堅固城池,繁盛煙火,怎忍將他拆去?又使百姓這等遷移。不若只在城外取道,莫驚動城池罷。就差你去相視。」

  秦叔寶道:「前日爺台已畫定圖式,吩咐說奉旨要開鑿此城,泄去王氣。恐難改移。」

  叔謀道:「你這迂人!奉旨開鑿王氣,只要在此一方,何必城中。凡事擇便而行,說甚畫定圖式,快去相視回我!」

  由來胥吏急苞苴,那惜煌煌是簡書。
  最是君言猶弁髦,小民生計更何如?

  叔寶領了這差,是個好差。經過鄉村人戶,或是要免掘他墳墓田園,或是要求保全他房產的,都十兩五兩,二十三十,央人來說。叔寶一概不受,止酌定一個更改的河道,回復叔謀。恰是這日副總管令狐達,聞知要改河道,來見叔謀。彼此議論,爭執不合。只見叔寶跪下稟道:「卑職蒙差相視河道,若由城外取道迂回,較城中差二十餘裡。」

  叔謀正沒發惱處,道:「我只差你相視城外河道,你管甚差二十裡三十裡。」

  叔寶道:「路遠,所用人工要多,錢糧要增,限期要寬,卑職也要稟明。」

  叔謀越發惱道:「人工不用你家人工,錢糧不要你家錢糧,你多大官在此胡講。」

  這話分明是侵令狐達。令狐達道:「民間利病,許諸人直言無隱,大小是朝廷官,管得朝廷事,也都該從長酌議。況此城開掘,奉有聖旨的。」

  叔謀道:「寅兄只說聖旨,這回護城池,宋襄公奉有天旨,前日夢中我為執法,幾乎被華司馬銅汁灌殺,那時叫不你兩人應。」

  令狐達大笑道:「那裡來這等鬼話!」

  叔謀又向叔寶道:「是你這樣一個朝廷官,也要來管朝廷事,你只得了城外這幹百姓銀子,故此來胡講。我只不用你,看你還管得麼?」

  令狐達爭不過叔謀,憤憤不平,只得 自回衙宇,寫本題奏去了。

  叔寶出得衙門來,叔謀裡面已掛出一面白牌道:

  壕寨副使秦瓊,生事擾民,阻擾公務,著革職回籍。

  這好是:

  頃刻搏風生羽翰,須臾災浪委泥沙。
  瑩瑩易歇草頭露,灼灼難留春樹花。

  叔寶看了道:「狄去邪原道這人難服事,果然。」

  即便收拾行李還家。卻不知這正是天救全叔寶處。莫說當日工程嚴急,人半死亡。後來隋主南幸,因河道有淺處,做造一丈二尺鐵腳木鵝,試水深淺,共有一百二十餘處。查將淺處,兩岸人丁,督催官騎,盡埋堤下。道:「叫他生作開河夫,死為抱沙鬼。」

  這時叔寶督工,料也難免。況隋主又為不鑿睢陽城,根究叔謀並他惡跡,腰斬在柳堤下。若當日叔寶是相視河道的人,如何得脫?這又是:

  得馬何足喜,失馬何必憂。
  老天愛英雄,顛倒有奇謀。

  ◆總評:

  此節原有《開河記》,近複暢言於《豔史》,若不言則逗留,再言又重複,此卻把狄去邪一節,敘入去邪與叔寶言談。陶榔兒一節,敷衍作事。宋襄公一段,叔謀眾人語言中點出。或虛或實,或簡或繁,可謂極文人之思,極文人之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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