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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勝班師羅通配醜婦 不齊國差使貢金珠(2)


  那曉得都是不爭氣的秦叔寶,假裝不聽見,低了頭在下邊。尉遲恭與程咬金從不曾為元帥過的,不知道這元帥有許多好處。在裡面聽得萬歲說了這一句,大家裝出英雄來了。尉遲恭挺胸疊肚。程咬金在那裡使腳弄手起來。朝廷說:「朕看來倒是尉遲王兄能幹些,可以掌得兵權。」

  天子還不曾說完,敬德跪稱:「臣去得。謝我主萬歲、萬萬歲!」

  程咬金見尉遲恭謝恩,也要跪下來奪這個元帥。

  那曉得秦瓊連忙說:「住了!」

  上前叫聲:「陛下,萬歲道臣年邁無能,掌不得兵權,為什麼尉遲老將軍就掌得兵權?他與臣年紀仿佛,昔日在下樑城,臣與尉遲將軍戰到百十餘合以後,三鞭換兩鐧,陛下親見他大敗而走。看起來臣與他只不過蘆地相連,本事他也不叫什麼十分高,何見今日臣就不及他?當初南征北討,都是臣領兵的。今日臣就去不得了,豈不要被眾文武恥笑,道老臣無能,怕去了。求陛下還要寬容。」

  程咬金說:「當真我們秦哥還狠!元帥積祖是秦家的。我老程強似你萬倍,尚不敢奪他。你這黑炭團到得那裡是那裡,思想要奪起帥印來?」

  朝廷說:「不必多言。啊,秦王兄,雖只如此,你到底年高了,尉遲王兄狠些。」

  叔室叫聲:「陛下,你單道老臣無能,自古道:年老專擒年小將,英雄不怕少年郎!臣年紀雖有七旬,壯年本事不但還在,更覺狠得多了;智量還高,征東纖細事情如在臣反掌之易。不是笑著尉遲老將軍,你曉得橫衝直撞,比你怯些勝了他,比你勇些就不能取勝了。那裡曉得為元帥的法度?長蛇陣怎麼擺?二龍陣怎麼破?」

  敬德哈哈笑道:「秦老千歲,某家雖非人才出眾,就是為帥之道也略曉一二。讓了某家吧!」

  叔寶說:「老將軍,要俺帥印,聖駕面前各把本事比一比看。」

  天子高興的說:「倒好,勝者為帥。」

  傳旨午門外抬進金獅子上來,放在階前,鐵打成的,高有三尺,外面金子裹的,足有千斤重。叔寶說:「尉遲將軍,你本事若高,要舉起金獅子在殿前繞三回,走九轉。」

  敬德想道:「這個東西有千斤重。當初拿得起,走得動,如今來不得了。」

  叫聲:「秦老千歲,還是你先拿我先拿?」

  叔寶說:「就是你先來!」

  敬德說:「也罷,待某來!」

  把皂羅袍袖一轉,走將過來,右手柱腰,左手拿住獅子,腳掙一掙,動也動不得一動,怎樣九轉三回起來?想來要走動,料想來不得的,只好把腳力掙起來的。緩緩把腳松一松,跨得一步,滿面掙得通紅,勉強在殿上繞得一圈。腳要軟倒來了,只得放下金獅子,說:「某家來不得。金獅子重的很,只怕老千歲拿不起!」

  叔寶嘿嘿冷笑,叫聲:「陛下如何?眼見尉遲老將軍無能,這不多重東西就不能夠繞三回。秦瓊年紀雖高,今日駕前繞三回九轉與你們看看。」

  程咬金說:「這個東西不多重,這幾斤我也拿得起的。秦哥自然走三回繞九轉,不足為奇的。」

  那秦瓊聽言,一發高興。就把袍袖一捋,也是這樣拿法,動也不動,連自己也不信起來,說:「什麼東西?我少年本事那裡去了?」

  猶恐出醜,只得用盡平生之力舉了起來,要走三回,哪裡走得動!眼前火星直冒,頭暈淩淩,腳步松了一松,眼前烏黑的了。到第二步,血朝上來,忍不住張開口鮮血一噴,迎面一跤,跌倒在地,嗚呼哀哉!

  要曉得叔寶平日內名聞天下,都是空虛,裝此英雄,血也忍得多,傷也傷得多。昔日正在壯年,忍得住。如今有年紀了,舊病復發,血都噴完了,暈倒金鑾。嚇得天子魂飛海外,親自忙出龍位,說:「秦王兄,你拿不起就罷了,何苦如此!快與朕喚醒來。」

  眾公爺上前扶定。程咬金大哭起來,叫聲:「我那秦哥啊!」

  尉遲恭看叔寶眼珠都泛白了,說:「某家與你作耍,何苦把性命拼起來?」

  咬金說:「呸!出來!我把你這黑炭團狗攮的!」

  尉遲恭也說:「呔!不要罵!」

  咬金道:「都是你不好!曉得秦哥年邁,你偏要送他性命。好好與我叫醒了,只得擔些干係;若有三長兩短,你這黑炭團要碎剮下來的!」

  秦懷玉看見老子鬥力噴血死的,跨將過來,望著尉遲恭夾胸前只一掌。他不防的,一個鷂子翻身,跌在那邊去了。敬德爬起身來說:「與我什麼相干?」

  程咬金說:「不是你倒是我不成?侄兒再打!」

  秦懷玉又一拳打過去。敬德把左手接住他的拳頭,複手一扯,懷玉反跌倒在地。爬起身來思量還要打,朝廷喝住了,說:「王兄、禦侄,不必動手,金鑾殿誰敢吵鬧?叫醒秦王兄要緊。」

  兩人住手。尉遲恭叫聲:「老千歲蘇醒!」

  朝廷說:「秦王兄醒來!」

  大家連叫數聲。秦瓊悠悠醒轉,說:「阿唷!罷了,罷了!真乃廢人也。」

  朝廷說:「好了!」

  尉遲恭上前說:「千歲,某家多多有罪了!」

  程咬金說:「快些叩頭陪罪!」

  叔寶叫聲:「老將軍說那裡話來。果然本事高強,正該與國出力。俺秦瓊無用的了!」

  眼中掉淚,叫聲:「陛下,臣來舉獅子,還思量掌兵權,征東遼。如今再不道四肢無力,昏沉不醒,在陽間不多幾天了。萬歲若念老臣昔日微功、等待臣略好些,方同去征東。就去不能夠了,還有言語叮囑尉遲將軍,托他帥印,隨駕前去征東。陛下若然一旦拋撇了臣,徑去征東,臣情願死在金階,再不回衙了。」

  朝廷說:「這個自然,帥印還在王兄處,還是要王兄去平得來。沒有王兄,寡人也不托膽。王兄請放心回去,保重為主。」

  叔寶說:「既如此,恕臣不辭駕了。我兒扶父出殿。」

  懷玉應道:「爹爹,孩兒知道。」

  那番秦懷玉與程咬金扶了秦瓊。尉遲恭也來攙扶,出了午門,叫聲:「老千歲!恕不遠送了。」

  叔寶說:「老將軍請轉,改日會罷!」

  一路回家,臥於床上,藉端起病,看來不久。

  單說天子心內憂慮秦瓊。茂公說:「陛下,國庫空虛,命大臣外省催糧。又要能幹公爺到山東登州府督造戰船一千五百號,一年內成功,好跨海征東。這兩樁要緊事情遲延不得。」

  天子說:「既如此,命魯國公程咬金往各省催糧,傳長國公王君可督造戰船。」

  二位公爺領旨,退出午門。王君可往登州府,程咬金各路催糧,不表。

  再講山西絳州府龍門縣該管地方,有座太平莊,莊上有個村名曰薛家村。

  村中有一富翁名叫薛恒,家私巨萬。所生二子,大兒薛雄,次兒薛英。才交三十,薛恒身故。弟兄分了家私,各自營業。這二人各開典當,良田千頃,富稱故國,人人相稱。員外次子薛英,娶妻潘氏,三十五歲生下一子,名喚薛禮,雙名仁貴。從小到大不開口的,爹娘不歡喜,道他是啞巴子。直到五十歲慶壽,仁貴十五歲了。一日睡在書房中,見一白虎揭開帳子撲身進來,嚇得他魂飛天外,喊聲:「不好了!」

  才得開口。當日拜夀,就說爹娘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薛英夫婦十分歡喜,愛惜如珠。不曉得羅成死了,薛仁貴所以就開口的。不上幾天,老夫婦雙雙病死了。只叫做:白虎當頭坐,無災必有禍。真曰:「白虎開了口,無有不死。」

  仁貴把家私執掌,也不曉得開店,日夜習學武藝,開弓跑馬,名聞天下,師家請了幾位,在家習學六韜三略。又遭兩場回祿,把巨萬家私、田園屋字弄得乾乾淨淨。馬上十八般,地下十八件般般皆曉,件件皆能。箭射百步穿楊,日日會集朋友放馬射箭。家私費盡,只剩得一間房子。吃又吃得,一天要吃一鬥五升米,又不做生意,哪裡來得吃?賣些家貨什物,不夠數月吃得乾乾淨淨。樓房變賣,無處棲身,只得住進一山腳下破窯裡邊,猶如叫花子一般。到十一月寒天,又無棉衣,夜無床帳,好不苦楚!餓了兩三天,哪裡餓得過,睡在地上,思量其時八、九月還好,秋天還不冷。如今寒天凍餓難過。絕早起身出了窯門,心中想道:「往那裡去好呢?有了!我伯父家中十分豪富,兩三年從不去攪擾他,今日不免走一遭。」

  心中暗想,一路早到。抬頭看見牆門門首有許多莊客,盡是刁惡的,一見薛禮,假意喝道:「飯是吃過了,點心還早。不便當別處去求討罷!」

  正是:龍逢淺水遭蝦戲,虎落荒崖被犬欺。

  畢竟不知薛禮如何回話,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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