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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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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下提醒了載澂,原是權宜之計,只要出了槐蔭書屋,依舊可以秘營香巢,雙宿雙飛。九城之大,何處不可以藏身? 只要自己行縱檢點,不愁敗露。 於是,載澂欣然同意,親筆寫了一封信,大致是說,受嚴父督責,復以格於實情,奎大奶奶如果不肯回家,事不得解。務必請她體諒,不要堅持己見,等他恢復了自由之身,自然可以再謀團聚。 信是寫得很好,但善福另有打算,說「眼前好歹先顧了自己」,是騙載澂的話。善福倒是耿耿忠心,不但要解他的近憂,而且也為他作了遠慮,一了百了,不容他再跟奎大奶奶藕斷絲連。 ▼十九 香消玉殞 「奎大奶奶,你也得為我們大爺想一想。你害得他還不夠嗎?如果說,你真的能跟我們大爺過一輩子,倒還有可說,無奈那是辦不到的事。你別只顧你自己癡心妄想了!請回去吧!這麼賴著不走,害了大爺,也害了你自己,何苦?再跟你說句實話,咱們大爺是決不會再要你了,為你,惹了那麼大一場禍,你想想他還敢招惹你嗎?就敢,王爺不許,也是枉然。」 這番話說得太重了。善福只是要把她激走、氣走,所以措詞不留餘地,他沒有想到奎大奶奶受得了、受不了? 於是,等善福一走,奎大奶奶流著眼淚,檢點載澂送她的首飾玩物。小雲見她神色有異,不免害怕,怯怯地來探問究竟。 「大奶奶,」她問,「你這是幹嗎呀?是不是拾掇拾掇東西要回家了?」 「那兒是我的家?我回到那兒去?」奎大奶奶容顏慘淡地嘆口氣,「咳!叫我還有甚麼臉見人?」 這是說無顏見兆奎的家人。小雲也知人事了,自然能瞭解奎大奶奶的處境。設身處地替她想一想,不明不白地離了夫家,如今又不明不白地投奔了去,即使全家上上下下都不說,自己走到人面前,總覺得欠下人家甚麼,抬不起頭來。這當然不能回去。 但是,澂大爺家可不要她了,小雲在想,何不回娘家呢? 這樣轉著念頭,不由得就問了出來。 奎大奶奶嘆口氣,欲言又止,因為這話跟小雲更說不明白。娘家在四川,路遠迢迢且不說,做下這種丟臉的事,父兄不諒,嫂子譏訕,唯一能諒解的親娘,卻早就故世了。回娘家的滋味,怕比回夫家更難消受。 「唉,你不懂。」她搖搖頭,「你睡去吧,別來煩我。」 聽這麼說,小雲不敢再打攪,管自己睡下。一覺醒來,已是五更,旗人家都起得早。怕自己失聰,耽誤了伺候大奶奶起身,慌慌張張趕了去,推開門一看,嚇得靈魂出竅,奎大奶奶的身子懸在床欄杆上。 「不得了啦!」 厲聲一喊,驚動了護衛僕婦,紛紛趕來,只見小雲面無人色,然後放聲大哭,一隻手只朝裏指。等把奎大奶奶解了下來,身子已經既冷且僵了。 *** 「出這麼個紕漏!」善福跌腳,「這下越發鬧大了!」 這件事還不敢告訴恭王。善福自知闖了禍,一急倒急出一個主意,到馬號裏去挑了一匹快馬,騎上了直奔宗人府找左司理事官麟俊。 宗人府分左右二司,分掌左右翼宗室、覺羅的譜牒,登錄子女嫡庶;生卒婚嫁;官謚名爵;審核承襲次序,權力甚大。兆奎屬於正白旗,歸左司該管,這就是善福要來找麟俊的緣故。 聽罷究竟,麟俊口中「嘖、嘖」出聲,「我早就知道要出新聞。府裏的事,我們不敢管,兆奎自己又不言語,我們更樂得不管。如今,」他搖搖頭,「出了人命就麻煩了,只怕想管又管不了啦!」 「我也知道麻煩。」善福請個安:「四爺,全在你身上了。等辦妥了,我再跟王爺去回。」 一聽這話,麟俊精神一振,料理了這場麻煩,恭王一定見情。別人要想找這麼個巴結的機會還找不到,自己為何反倒往外推? 於是他拍著胸脯說:「好吧,誰叫咱們交情夠呢?都在我身上了。」 善福大喜,「四爺,」他問:「我這兒該怎麼辦吶?」 「你那兒就不用管了。」麟俊又說:「只把那個小丫頭帶走,好好兒敷衍著,省得她多話。」 善福會意,這是裝糊塗的辦法,只把小雲帶走,一問三不知,麟俊就好從中要手腕了。 果然,麟俊另有一套手腕。首先拜訪兆奎,第一句話就是:「聽說奎大奶奶回娘家去了。奎公爺,你怎麼不派人來報一下兒啊?」 兆奎嘆口氣:「那裏回娘家了?她娘家在四川。」 「那麼上那兒去了呢?」 奎大奶奶的行蹤,教做丈夫的,如何說得出口?兆奎人又老實,不善支吾,脹紅了臉,好半天才答了句:「我們家的那一檔子醜事,麟四哥,你還不知道啊?」 「不知道啊!」麟俊裝得極像,加重了語氣說:「我真不知道。」 「這麼件事,你都不知道!」兆奎遲疑了一會,喚來在廊上伺候的郝順,「你把大奶奶的事跟麟四爺說一說。」 來的郝順不厭其詳地細說,麟俊裝模作樣地細聽。一面聽,一面還有許多皺眉搖頭的做作。 「這事情可怪了!」麟俊向兆奎說,「按規矩不至於,聽說六爺把澂貝勒關了在書房裏。」 「就是為這件事。」 「噢!這一說,六爺倒是挺明白的人。」 「是啊,我也不怪六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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