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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話中帶著責備和威脅之意,周副使不能不為將來追究責任時,預先留下辯解的餘地,所以隨即答道:「你的話不錯!我現在派你傳令,召集弟兄,各回戰棹,準備起錨作戰!不過你要注意,不得命令,不准擅自行動。違令者斬!」說著,拔一枝令箭給了他。

  「遵令!」

  吳校尉是有心要激出變故,高舉令箭,命人吹笳鳴金,緊急集合。這聲音傳入王令岩耳中,不免吃驚,便催剛剛才答應投降的袁德宏採取行動。

  「只怕他們不肯聽我的話!」

  「你還未曾說過。何以知道他們不聽?」

  「好!」袁德宏說:「我找副使來談。」

  「不必!你到演武廳上跟大家說明棄暗投明的意向。」王令岩又說:「先下一個命令,叫大家保持平靜,不得驚惶。」

  正說到這裏只見八名持刀的衛士,擁著個將官進了門;王令岩一看便猜到,這就是袁德宏所說的副使了。

  「周副使,你來得正好!」袁德宏大聲喊道:「請你立即下令,不得有任何躁急的行為,免得玉石俱焚。」

  周副使很沉著地打量著三令岩、吳惠龍和老朱,然後問說:「這三位是何許人?」

  「大宋的使者。」

  「周副使!」王令岩神色凜然地說:「這一刻非常緊要,如果你想保全袁將軍、保全你們的弟兄,務必即時下令,制止妄動!」

  「對了!」袁德宏接著說道:「這所關不是我個人的生死安危;宋朝大軍已渡大寧河,非你我所能敵,徒事犧牲,無益大局。你趕快先下令制止,我們大家再從長計議。」

  周副使想了想說:「我遵辦!」

  表面說遵辦,其實他另有打算;只要沒有動員召集的形跡,暗中仍不妨備戰,所以他吩咐隨帶的衛士,拿著令箭去召吳校尉來此。同時傳令,所有的士兵,各回戰棹,不准亂走。

  王令岩心想,這周副使到底是何居心,有些不易猜度。不過主帥都在這裏,如果真的能夠坐下來「從長計議」,也是一條緩兵之計,所以聽他處置,暫不作屍。

  「周副使!」袁德宏說:「你聽這位王將軍,細敘大勢。宋朝天子,仁厚過人,深得民心;一統之業,遲早必成。你我順天應人,該識時務。請坐下來談。」

  於是各據一桌,這面有吳惠龍和老朱看守著袁德宏,那面有帶刀衛士保護著周副使;王令岩就坐在袁德宏身旁,對周副使展開說服的工作。

  他的一番大道理還未說完,周副使派去傳令的衛士,回來報告:「吳校尉不肯來!」

  周副使尚未開口,袁德宏便問:「為什麼?」

  「你想呢?」周副使說了這一句,又向王令岩說。「吳校尉的用意十分明白,足下不可上他的當!」

  王令岩明白了,吳校尉大概是反叛袁德宏,故意作此搗亂的行動,希望自己一怒而處置了袁德宏。這是借刀殺人之計,自然不能上他的當;而周副使居然點破了詭計,可見他是顧慮袁德宏的安全。這就好辦了;諒吳校尉的身份地位,未見得能發生多大的作用,且不必去理他。

  ▼第十章

  劉光乂和曹彬所率領的大軍,進展十分順利,正午稍過,離南陵渡已只有十里路的途程;北岸李進卿的部隊已渡過大寧河,沿山道疾行,新勝之師,士氣激昂,進展尤為迅速。李進卿已經奉准,不管南陵渡發生怎麼樣的情況,他這一支部隊,決定單獨作戰,遂行快速的奇襲。能夠先拿下巫山砦,則居高臨下,對南陵渡的蜀軍水師,便占了絕對的上風。

  一切都不錯,只有王令岩的情形,費人猜疑。約定近午動手,應該有消息來了,但既無鳴鏑,亦無火箭,不知成敗如何?還是中途出了意外,以致消息沉沉?

  正在猶疑不定時,發現岸上的步哨,拿著一面白旗在搖——這是鳴鏑、火箭以外的第三個信號,表示有人要上船當面報告。

  糟了!曹彬心裏在想,怕是中途出了意外。

  等前隊用一隻輕捷的「遊艇」,把岸上人載了來,曹彬一看,是隨著王令岩一起去的老尤,越覺不安,開口先問:「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

  「是王將軍派我來的。」老尤答道:「我們已經到了南陵渡,看蜀軍的戰船,毫無警戒,就打硬仗也能把他們打敗。王將軍命我回來報告,請大軍全力前進。」

  「原來如此!好極了。」劉光乂很欣慰地吩咐:「賞一面記功銀牌。」

  等他道了謝,曹彬便問:「你看見的戰船有多少?」

  「大概兩三百。」

  「多未起錨?」

  「是的。就像沒人那樣,船都靠在岸邊,隨波起伏。」

  「岸上呢?」

  「滿街穿軍服的。」老尤說:「他們的水師大概都在岸上。」

  「好!」曹彬很親切的說:「你辛苦了。先退下去休一息吧!」

  情況既明,毫不遲疑,曹彬親自出艙下令:載船全速前進,準備作戰。同時派人上南岸,通知夾輔水軍而行,由老將高彥暉率領的馬步軍,遣派輕騎,直薄南陵渡。支援水軍並呼應對岸李進卿的部隊。

  回進中艙,劉光乂正在沉思,一見他來,瞿然而起。「國華!」他說:「情形甚好,但也有些亂。你想,我們現在有四路兵在行動,北岸、南岸、峽中,還有王令岩也算一路。配合得不好,會把已成之局搞糟了。所以我想親自到前敵去指揮,請你在這裏坐鎮。」

  「這算是個小戰役,不如讓我去!」

  「不!雖是小戰役,實在是第一仗,對士氣的影響甚大。還是我去。」

  曹彬不便力爭,只提示他說:「李進卿一軍,不會有變化,反正力戰攻取。得手以後,南陵渡這面便無能為力。王令岩如果成功,則大事可定。峽中水軍及高彥暉那一軍,坐收戰果而已。」

  「我知道。」劉光乂說:「不外三種情況,王令岩、李進卿在南北岸都成功;南岸成功,北岸失敗;南岸失敗,北岸成功。我最擔心第二種情況,北岸如不能得力,我峽中水軍便成了釜底之魚了。」

  「諒來不會。」曹彬說:「巫山砦的守軍不多,全力抵抗李進卿亦未見得能成功,何來餘力對付峽中?」

  就這時聽得人聲嘈雜,似乎出了什麼意外。劉光乂未問緣由,先就皺起了眉,軍中貴乎嚴肅沉靜,就算出了什麼意外,也不該如此亂哄哄地,因而用發怒的聲音,對身邊的衛士吩咐:「去看看!為何這等吵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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