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高陽 > 大將曹彬 | 上頁 下頁 |
| 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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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也是這個看法。」王全斌指點西面的形勢:「要引他渡江而西,那便成了甕中捉鼈之勢,擒之必矣!」 王仁贍點頭稱是——岷江自灌縣分歧,東支為錦江,西支為通稱南江的岷江正流,分道南行至彭山,又合而為一。其間狹長一區,形似口袋;全師雄如果進了這個口袋,便是進了圈套,極難脫身。 「這樣吧,仁贍,」王全斌下令:「你帶三千人馬,趕緊到北面去,沿沱江巡羅攔截,把全師雄逼了過來。我在陽平山上設伏,等他半渡而擊。」 王仁贍有些不願,因為那是徒勞無功的任務;照他的想法,最好在陽平山埋伏,等著痛擊全師雄。但主帥的命令,不能不從;當時帶著三千人馬,匆匆往北而去,希望半道裏遇著全師雄,攔腰沖斷,好好殺他一陣,消一消多少天來積在胸頭的那口惡氣。 「張惠龍!」王全斌說道:「你的消息及時傳到,我記你一功!」 「多謝都帥!」張惠龍躬身答道:「我得趕回覆命,都帥有什麼話要我帶去?」 「為我覆上劉副帥、曹都監,說我甚為感謝。現在請劉副帥、曹都監趕緊回保成都。」 等張惠龍趕回新繁,那裏的戰事已經結束,劉光乂已領兵趕回成都;留下曹彬在清理戰場,斬殺不多,俘虜卻有一萬二千人之多。曹彬收繳了軍械,接管了倉庫;對俘虜的處置極為明快,願意回鄉的,當時發給路費遣散,願意投軍的,即刻編組,集中管理。秉燭達旦,連夜處理;到了第二天上午,諸事就緒,留下濠砦都監郝守浚權領新繁縣令的職務,自己帶著張惠龍回到成都。 這時西路已有捷報到了。全師雄由新繁突圍,正渡錦江時,為埋伏在陽平山的王全斌,親自領兵,包抄後路;以強弓硬弩鎮壓,死在錦江中的亂黨不知其數。據諜探報告,一全師雄此刻已退至郫縣,踞城而守;殘部不足一萬人,全師雄本人也負了傷,敗得甚慘。 守沱江的王仁贍也打了個大勝仗。自新繁突圍的亂黨,中途分道。全師雄的部將元裕,領了一萬人,折而往北,恰好與王仁贍遭遇,一場硬仗,生擒了元裕。亂党潰不成軍,為王仁贍的那三千人四下追殺,斬首五千級之多。 ▼第二十六章 經此一戰,宋軍的聲威大振;全師雄已無鬥志,在王全斌。王仁贍渡江分道夾擊之下,往北敗退至灌口,不久又沿沱江、向東潛行;走到金堂地方,箭傷引起外感,一病而亡。 全師雄的噩耗在王全斌看是喜訊。「大勢算是定了!」他在呂餘慶所設的宴會上,憂喜交並地說:「我慚愧得很,有過無功!只是能有今天這個結果,在我私人,不能不感謝劉副帥和曹都監。」 「是的。」王仁贍也心悅誠服地:「新繁一仗,是扭轉戰局之轉機。都帥,我們都該向劉、曹二公致意。」 「不敢當!」劉光乂搖手答道:「既為袍澤,榮辱相共……」 「不然!」王全斌打斷他的話說:「班師回京,論功行賞,兩公一定加官晉爵!」 這只是說了半句,還有未曾說出來的半句是,此外治罪的,包括他自己在內,大有人在。喻得其意,崔彥進和王仁贍等人都上了心事,停杯黯然,頓時把一場慶功的宴會,搞得清冷寂寞了。 於是作主人的呂餘慶,安慰著說:「官家寬厚,必念諸公之功,不咎既往。君子之過,如日月之蝕,何必戚戚?」 「唉!」王全斌歎口氣對劉光乂說:「古來將帥,多不能保全功名;西蜀既平,任務已了,我想告病回鄉,把帥印交了給你。」 「都帥!」劉光乂提醒他說:「全師雄雖死,零星的亂黨還很多;非奉詔旨,不可輕去。你把帥印交給我,我可不敢接。」 王全斌又歎口氣,不知何以為計?呂餘慶是旁觀者清;覺得他這個打算,倒不失為避罪免辱之道。只是不便表示贊成;能幫他忙的,只有極力表楊他們平亂的功勞,希望功過能夠相抵,勉求無事。 為此,他親自動筆上奏,捷報全師雄已死,叛亂必可平眼,加意稱羨王全斌等人親冒矢石的破敵之功;但是他也不肯抹煞劉光乂和曹彬的貢獻,建議予以上賞,作為激勸。 這道奏疏寫得很劄實,但說王全斌好話的,僅此一奏,而告他與崔彥進、王仁贍等人在蜀奪民家子女王帛,縱容部下,敗壞紀律的文書,都已在都堂積有數寸之厚。皇帝自然也知道這些情形,發怒已不止一次,都由於皇弟光義、宰相趙普,以及樞密使李崇矩一再勸解,說蜀亂未平,仍須大軍效命,暫時不宜處罰將帥,以免影響士氣。所以一直隱忍著。現在接到呂餘慶的奏報,皇帝覺得是到了該有所行動的時候了。 「賊首伏誅,亂党星散,秦鳳、歸州兩路軍隊,叫他們班師吧!」 對於皇帝的指示,趙普覺得遵行無礙;因為殘局有康延澤和丁德裕收拾。不過有一件事,他覺得身居相位,不能不說。 「臣等遵旨。」他說:「須請旨者,召還平蜀將帥及士兵,陛下如何酬庸有功?請賜示下,以便準備。」 「士兵們遠道跋涉,奮勇效命,自然要多給恩餉。至於將帥,哼!」皇帝又似冷笑,又似苦笑:「還要我來酬庸嗎?」 趙普的意思,其實是探問如何治罪;此時聽得皇帝的語氣,便道破本意:「專閫大將,凱旋歸來,縱有過失,似不宜交付法司;否則,深恐有傷朝廷體制。」 「有罪治罪,何以見得有傷體制?」皇帝搖搖頭:「你這話沒有說對。」 趙普不便再作爭辯,隻眼瞟著光義,希望他能夠有所諫勸。 光義的看法與趙普相同,大將班師回京,軍民交賀,那「鞭敲金鐙響,人唱凱歌還」的興旺氣象,宜乎珍視。如果下旨交付法司治罪,必致引起許多揣測,以致民心動盪,亦非國家之福。只是趙普既然碰了釘子,自己不宜再以此理由陳說;應該另外想一套說詞,才能使皇帝回心轉意。 「陛下重法務實,天下共喻。王全斌等人,有功則賞,有罪治罪,因無所用其回護。只是,陛下素來優恤士卒,似不妨重作考慮。」 「考慮什麼?」 「要考慮的是,士卒之心;主帥被辱于獄吏,部下自然痛心。」光義說到這裏,暫停一停,看皇帝意動,便又加上一句:「陛下何忍出生入死的士卒,中懷抑鬱難宜?」 「也罷!」皇帝終於松了口氣。「不交付法司亦可。但此輩犯紀,可以不罰,朝廷的紀綱,又在哪裏?」 「不是不罰。」趙普接口回奏:「乞陛下敕下,令王全斌等人,到兩司問話;臣等問明白了;另行典奏取旨,庶乎功過分明,綱紀昭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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