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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一定是!」秋月向曹震道賀:「恭喜,恭喜!震二爺,多年的心願,到底盼到了。不過,你可不能再惹錦姨娘不痛快;動了胎氣,可不是頑的。」

  「不會、不會!」曹震樂得只是搔著頭傻笑。

  錦兒略微有些窘;排揎似地說:「別老發楞了;開單子叫菜啊!」

  「啊、啊!」曹震答應著轉身就走了;不一會去而復回,手裏已多了一張紙,大聲喚他的小廝。

  「慢著!」錦兒問道:「我看看你叫的甚麼菜?」

  曹震未及答話,秋月已目笑道:「一定有醋溜魚。」

  「對了!頭一樣就是醋溜魚。」曹震一本正經地說。

  他自己不覺得好笑,就更好笑了;「你啊!」錦兒忍俊不禁地:「怎麼回事?傻裏呱嘰的。你不想想,醋魚送了來都涼了,還好吃不好吃?算了,你別管了。」

  於是錦兒跟秋月商量著,換了幾樣清淡的菜。館子很近,午市亦過,菜來得很快。秋月提議,應該喝點「喜酒」;曹震自然樂從。

  「總算沒有白來一趟。」秋月舉杯說道:「到底帶了個喜信兒回去。」

  「雪芹的事包在我身上。」曹震喝口酒說道:「我再告訴你們一個喜信兒,郡主要放大將軍了。那可是有權有勢,第一等的大差使。四老爺跟我都有辦法了!苦了這幾年,快熬出頭了!」說罷,又陶然引杯,一喝就喝了半杯。

  「是啊!」秋月很關心地問:「我也隱隱約約聽說過,郡王要到西邊去帶兵打仗;這,這不會有危險吧?」

  「有甚麼危險。他是去帶兵;不是去打仗。打仗另外有人。」

  「誰?」

  「是位額駙;也是蒙古王爺。咱們郡王只管帶兵、管調度、管糧餉人馬。」曹震有著壓抑不住的興奮:「我已經走了路子了,將來是糧臺上的差使。」

  「恭喜、恭甚!」秋月再一次道賀:「恭喜震二爺升官得子,雙喜臨門。」

  「也許是個女孩兒。」錦兒接口:「別高興早了。」

  「女孩兒也很好,將來說不定又是一位王妃。」秋月又說:「再說,先開花後結子;能生女孩兒,一定還會生胖小子。」

  「這話極通!」曹震自斟自飲,又乾了一杯。

  「你少喝一點兒!」錦兒勸誡地說:「如今有正經事幹了,成天醉醺醺地,讓王爺瞧著也不好。」

  「王爺那時候領兵在前方,那裏瞧得見;再說,我只要有正經事幹,朋友要拉我去喝酒,我也有話可以推掉。」

  有了些酒意,加以心境開朗;此時的曹震,興致極高,滔滔不絕地發抒他的抱負。錦兒聽得入神,自不待言;連錦兒都覺得他應該刮目相看,如今的「震二爺」倒不是以前只懂吃喝嫖賭的「震二爺」了。

  「再有個毛病,你也必得改掉!」錦兒勸道:「就是那個賭字。」

  「賭也是無事可做,又想不出有生發的花樣,才走上那條路的。你看,我這一陣子有正經事幹,不就少賭了嗎?」

  「這一陣?」錦兒疑疑惑惑地:「我不知道你幹的甚麼正經?不就是常找內務府的人去玩兒嗎?」

  「不!不!少找他們了。」

  「那末是找誰呢?」

  「找老王爺,不,是陪老王爺,常替老王爺辦事。」曹震又說:「外面是小王爺的天下,到底是鐵帽子王,而且正紅的時候;內裏可仍是老王爺作主,到底是一家之主,小王爺也不能不聽老爺子的。」

  秋月恍然大悟,曹震是走了「內線」。不過,這條「內線」是不是有效,她亦不免懷疑,「震二爺,」她問:「我聽說王爺只聽太福晉的話;老王爺有甚麼事交代,也不過是能敷衍才敷衍的面子賬。你怎麼說內裏仍舊是老王爺作主呢?」

  「我是說府裏的事。」

  「府裏的事不就是家務,跟公事有甚麼相干?」

  「秋月,你沒有聽明白我的話,我說內裏的事,不是柴米油鹽那種家常細故,凡是跟府裏有關係的公事,可以關起門來先商量的事,老王爺說話,還是很管用。」曹震接著又說:「譬如說吧,有了放大將軍的消息,自然要商量商量,那些地方應該派自己人?小王爺就說:『四舅人很靠得住,我想請他在京裏管糧臺。』老王爺就說:『老四不過當差謹慎,才具可不怎麼樣;辦事還是通聲能幹。」就這麼著,將來糧臺上少不了是我管事。」

  這話聽來牽強,仔細想想也不無道理;方欲有言,曹震卻又有話了。

  「再說,太福晉對我也很不錯;至少不會反對小王爺用我。不過,還是得先敷衍老王爺。」說到這裏,曹震的臉色,突然變為嚴肅:「秋月,我有一句耍緊話跟你說;也可以說請你幫忙,不知道你的意思怎麼樣?」

  這話來得突兀,秋月便看錦兒;而錦兒卻是茫然不解的神色。這一下,秋月便不能不出以慎重了。

  「震二爺,你言重了。」她說:「只要我幫得上忙,沒有不效勞的。」

  「你道效勞二字也言重了。其實是一家都有關係的事。雪芹還沒有當差;四老爺人太老實,有好差使他也不知道怎麼樣玩兒,就眼前來說,還要靠我,把我弄上去了,然後我來拉雪芹、拉棠村。秋月,你說我的打算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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