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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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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要迂迴繞道。」秋澄停了一下又說:「只要這尊菩薩,知道有四叔下在刑部火房裏這回事,找機會跟皇上提一聲,表示關切就行了。」 曹雪芹喝著茶,靜靜思索;忽然說道:「你這話倒讓我想起一個故事,明朝的開國功臣宋濂——」 剛說到這裏,有個丫頭掀簾進來說道:「芹二爺,福生來了。」 「喔,」曹雪芹想了一下問秋澄:「叫他進來,你跟他說,如何?」 「咱們一起跟他說好了。」 於是將福生喚了進來,只見他面有愧色;低著頭說:「鄒姨娘讓我來見芹二爺,說有話交代。」 「是的。」曹雪芹說:「你昨兒跟仲四爺談的事,他跟我說了;這也沒有甚麼不可。存摺已經取回來了,這會兒就可以交給你。」 「是。」福生問道:「餘下的款子怎麼辦?是存在他那裏,還是要他想法子撥出來?」 「你看呢?」 「我看不如提了回來。」福生說道:「四老爺這場官司,花的錢不會少。」 「對了,」曹雪芹顧不得談錢的事,「四老爺在裏頭怎麼樣?」 「眼前沒有事。」福生答說:「我替他託了提牢廳的黃主事,他說:照應幾天,當然是應該的。意思是長了不行。」 「怎麼不行?」 「芹二爺知道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總得送幾文。這種情形,四老爺也明白。」 「喔,」曹雪芹想了一下問:「四老爺怎麼說?」 「四老爺說,該送多少,要我請震二爺斟酌。」 「如果一定要送,遲送不如早送。你看要送多少?」 「我不敢說。」 「為甚麼?」曹雪芹微感詫異。 「黃主事是我的來頭,我說了數目,彷彿我跟人家串通了似地。」福生略有窘色地,「我這會兒有了『前科』,自己知道,該避避嫌疑。」 他們是在走廊上談話,秋澄原在堂屋中旁觀,此時看他神情愧悔,言語亦很有分寸,便閃出來問道:「福生,你到底在外面還欠了賭帳沒有?」 「喔,」福生先給她打扦請了安,方始起身答說:「我不敢騙秋小姐,還有一百多銀子的尾數。」 「你以後還賭不賭?」 「秋小姐看。」 說著,福生伸出左手,小指上裹著布條,血跡殷然,「怎麼?」她問:「是不是自己剁了指頭?」 福生默然,將頭低了下去;曹雪芹頗為感動,「你倒真有志氣!」他說,「為了戒賭剁指頭,我見過兩個人,一個真的戒了,一個不過賠上一截指頭而已。」 「我是真的戒。」 「好!但願你心口如一。」秋澄接口說道:「我再給你兩百銀子還賭帳。」 「多謝秋小姐!」福生又請了個安,「還了這筆賬,我就甚麼地方都敢去了;替四老爺辦事也方便。」 「四老爺要你辦甚麼事?」曹雪芹問。 「都是些雜務。譬如誰借了四老爺的畫看,或者宋板書去校勘,也沒有借據,不過我知道。」福生答道,「昨兒就為這些事,跑了半夜。」 「都要回來了?」 「沒有。四老爺交代,只跟他們要張借條好了。」 曹雪芹會意,這是變相的寄頓,因而又問:「都補了借條?」 「差不多都補了。有一兩家要把原件交給我;我得跟人解釋:決不是來要東西,儘管留著看。不過四老爺一時不得自由,要這麼一張條子;或者有人會問,好有個交代。」 「喔,」秋澄問說:「四老爺知道不知道有查封這回事?」 「他先不知道。只跟我說:恐怕難免會落到查抄這一步,不能不預先打算、打算。」 「四老爺還有甚麼打算?」 「沒有,他只叫我帶一句話出來,家庭千萬要和睦,季姨娘別跟鄒姨娘為難。」福生停了一下說:「秋小姐,季姨娘的性情,沒有比你再清楚的,我怎麼敢帶這句話?我說請四老爺寫封信,我帶回去。當時沒有筆墨,我跟人去借了一副,四老爺說心有點亂,等晚上靜下心來寫,要我今天去拿。」 「你打算甚麼時候去?」曹雪芹問。 「打芹二爺這裏出去,我就要去了。」 「你看,」曹雪芹跟秋澄商議,「我讓福生陪著我,也去看一看四叔,好不好?」 秋澄不作聲,沉吟了一回交代福生:「你先到門房裏歇一會,回頭我把那二百兩銀子給了你。」 「是。」福生哈著腰退後兩步,方始轉身而去。 把他調遣走了,為的是好從容商議。秋澄認為暫時不必去看曹頫,因為眼前的情勢還混沌不明,話很難說。而且有些情形,據實而言,譬如季姨娘母子牴牾,曹頫聽了,只會心煩。可是不談這些,又談甚麼? 「總而言之,甚麼話能說,甚麼話不能說,等局面稍為澄清一下,跟震二哥商量了,再去看四叔,比較妥當。」 「那末,」曹雪芹問:「寫封信讓福生帶去,行不行呢?」 「我也是這麼想,應該寫封信安慰、安慰他。」秋澄四周看了一下又說:「杏香跟我說,她已經預備了材料,要做兩樣菜,給四叔送去,這會兒大概到廚房裏去了。」 「再應該檢兩部書給他送去。」 「對!你就寫信檢書去吧。我到廚房裏看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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