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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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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不開口。」王培利說:「我們是小同鄉,又是一起共過患難的,真可以說是生死禍福分不開的弟兄。可是現在照我看,你對你乾爹、乾媽,看得比我來得親。」 「你錯了。」朱家駒答說:「我的乾爹、乾媽,也就是你的,要發財,大家一起發。你不要多疑心。」 王培利一時無法駁倒他的話,但有一點是很清楚的,如果繼續再勸下去,朱家駒可能會覺得他在挑撥他們義父母與義子之間的關係。大事尚未著手,感情上先有了裂痕,如果朱家駒索性靠向他的義父母,自己人單勢孤,又在陌生地方,必然吃虧。 於是他擺出領悟的臉色說道:「你說得不錯,你的乾爹、乾媽,就是我的,明天我同你乾爹談。你的半張圖帶來了沒有?」 「沒有。那樣重要的東西,既有了家了,自然放在家裏。」朱家駒又問:「你是現在要看那半張圖?」 「不是,不是。」王培利說:「我本來的打算是,另外造一張假圖,下面鋸齒形的地方,一定要把你那半張圖覆在上面,細心剪下來,才會嚴絲合縫,不露半點破綻。現在就不必了。」 「你的法子真絕。」朱家駒以為王培利聽他的開導,對朱寶如夫婦恢復了信心,很高興地說:「你住下去就知道了,我的乾爹、乾媽真的很好。」 「我知道。」 「我要走了。」朱家駒起身說道:「明天上午來接你去吃中飯。」 「好!明天見。」王培利拉住他又說,「我對朱家老夫婦確是有點誤會,不過現在已經沒有了。我們剛剛兩個人說的話,你千萬不要跟他們說,不然我就不好意思住下去了。」 「明白,我明白。」朱家駒連連點頭,「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不識得輕重。」 等朱家駒一走,王培利到櫃房裏,跟賬房借了一副筆硯,關起門來「動手」。 先從箱子裏取出來一本《縉紳錄》,將夾在書頁中的一張紙取出來,攤開在桌上,這張紙便是地圖的一半。王培利剔亮油燈,伏案細看,圖上畫著「川」字形的三個長方塊,上面又有一個橫置而略近於正方形的方塊,這個方塊的正中,畫出骰子大小的一個小方塊,中間圓圓的一點便是藏寶之處。 看了好一會,開始磨墨,以筆濡染。在廢紙上試了墨色濃淡,試到與原來的墨跡相符,方始落筆,在地圖上隨意又添畫了四個骰子大的方塊,一樣也在中間加上圓點。 畫好了再看,墨色微顯新舊,仔細分辨,會露馬腳。王培利沉吟了一會,將地圖覆置地上,再取一張骨牌凳,倒過來壓在地上,然後閂上了房門睡覺。 第二天一早起來。頭一件事便是看那半張地圖,上面已沾滿了灰塵,很小心地吹拂了一番,浮塵雖去,墨色新舊的痕跡,都被遮掩得無從分辨了。 王培利心裏很得意,這樣故佈疑陣,連朱家駒都可瞞過,就不妨公開了。於是收好了圖,等朱家駒來了,一起上附近茶館洗臉吃點心。 「我們商量商量。」朱家駒說:「昨天晚上回去以後,我乾爹問我,你有沒有錢帶來?我說帶來了。他說:他看是看到了一處,地方很像。沒有錢不必開口,有了錢就可以去接頭了。或典或買,如果價錢談得攏,馬上可以成交。」 「喔,」王培利問:「他有沒有問,我帶了多少錢來?」 「沒有。」 王培利點點頭,停了一下又說:「我們小錢不能省,我想先送他二百兩銀子作見面禮。你看,這個數目差不多吧?」 「差不多了。」 「阜康錢莊在哪裏?」王培利說:「我帶來的銀票都是一千兩一張的,要到阜康去換成小票子。」 「好!等我來問一問。」 找到茶博士,問明阜康錢莊在清和坊大街,兩人惠了茶資,安步當車尋了去。東街到清河坊大街著實有一段路,很辛苦地找到了,大票換成小票,順便買了四色水禮,僱小轎回客棧。 「直接到我乾爹家,豈不省事?」 「你不是說,你乾爹會問到地圖?」王培利說:「不如我帶了去,到時候看情形說話。」 「對!這樣好。」 於是,先回客棧,王培利即將那本《縉紳錄》帶在身邊,一起到了朱家。恰是「放午炮」的時候,朱家老婆已燉好了一隻肥雞,在等他們吃飯了。 「朱大叔、朱大嬸,」王培利將四色水禮,放在桌上,探手入懷,取出一個由阜康要來的紅封袋,雙手奉上,「這回來得匆匆忙,沒有帶東西來孝敬兩位,只好折乾了。」 「沒有這個道理。」朱寶如雙手外推,「這四樣吃食東西,你買也就買來了,不去說它,折乾就不必了。無功不受祿。」 「不,不!以後打擾的時候還多,請兩老不要客氣。」王培利又說:「家駒的乾爹、乾媽,也就是我的長輩,做小輩的一點心意,您老人家不受,我心裏反倒不安。」 於是朱家駒也幫著相勸,朱寶如終於收了下來,抽個冷子打開來一看,是一張二百兩銀子的銀票,心裏很高興,看樣子王培利帶的錢不少,便掘寶不成,總還可以想法子多挖他幾文出來。 一面吃飯,一面談正事,「找到一處地方,很像。吃過飯,我帶你們去看看。」朱寶如問:「你那半張地圖帶來了沒有?」 「帶來了。」王培利問:「朱大叔要不要看看?」 「不忙,不忙!」朱寶如說:「吃完飯再看。」 到得酒醉飯飽,朱家老婆泡來一壺極釅的龍井,為他們解酒消食。一面喝茶,一面又談到正事,王培利關照朱家駒把他所保存的半張地圖取出來,然後從《縉紳錄》中取出他的半張,都平鋪在方桌,犬牙相錯的兩端,慢慢湊攏,但見嚴絲合縫,吻合無間,再看墨色濃淡,亦是絲毫不差,確確實實是一分為二的兩個半張。 這是王培利有意如此做作,這樣以真掩假,倒還不光是為了瞞過朱寶如,主要的還在試探朱家駒的記憶,因為當初分割此圖時,是在很匆遽的情況之下,朱家駒並未細看,但即令只看了一眼,圖上骰子大的小方塊,只有一個,他可能還記得,看真圖上多了幾個小方塊,必然想到他已動過手腳,而目的是在對付朱寶如,當然擺在心裏,不會說破,事後談論,再作道理。倘或竟不記得,那就更容易處置了。 因而在一起看圖時,他很注意朱家駒的表情,使得他微覺意外的是,朱家駒雖感困惑,而神情與他的義父相同:莫名其妙。 「畫了小方塊的地方,當然是指藏寶之處!」朱寶如問:「怎麼會有這麼多地方?莫非東西太多,要分開來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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