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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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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如此,我有個請求。」荊軻接著說道:「宋意和武平,已應我之約,分赴吳楚、齊魯,有所尋訪,不日就要動身,請太子召見,加以慰勞勉勵!」 「該當如此!該當如此!」太子丹一迭連聲地說,「明天一早我就派人去請他們。」 到了第二天午間,荊軻早早到了東宮,先把遣派宋意和武平,分途出發尋訪蓋聶的計劃和應該準備的禮物、書簡,從人、車馬都細細說了,太子丹自然完全同意,立即囑咐東宮舍人,限期辦理妥當。剛剛處理完畢,宋意和武平都到了。 太子丹親自降階迎接。他一向謙恭下士,這時為了慰勞將有遠行的人,更顯得禮數周至,情意殷勤,粗豪灑脫的武平,倒還不覺得怎麼樣,年紀較長,性格較為拘謹的宋意,卻大感侷促,所以談不了幾句,便一再向武平示意告辭。 受了荊軻教導的武平,居然懂得眼色了,但說話仍是不會繞彎子,「要走就走吧!」他首先站了起來,「太子,俺跟老宋告辭!」 「怎的要走?我有窖藏的好酒,留著等你。」 武平嚥了口唾沫,看著宋意,於是宋意不能不開口了。 「多謝太子,改日再來叨擾。」 「對了!」武平順從宋意的意思,卻又不肯放棄東宮的美酒,留下一個尾巴:「留著等我們動身的時候,太子再請我們喝。」 太子丹看看留不住,趕緊一口應允,「一定一定。替兩位餞行時,必有美酒。今天,既然兩位不肯在這裏喝,我叫人替你們送去。」 於是,八瓶美酒載在宋意和武平的車後,一起出了東宮,荊軻依舊留著,受太子丹的款待。 飲酒到了一半,天色剛黑,廊下一陣笑語,盡是婦女的聲音,荊軻耳朵尖,聽出來其中之一是夷姞。 不知怎麼,他忽然有些心神不屬,悵然莫知所措了。太子丹看在眼裏,心裏十分為難,不知道應該採取怎樣的態度?就在這躊躇中,嬌笑軟語漸漸遠了。突然間,太子丹一躍而起,親自拉開屏門,大聲喊道,「夷姞,夷姞!」 「公主!」東宮的宮眷幫著他招呼,「太子請公主說話。」 於是夷姞旋過身子來,一揚飄拂的長袖,雙手交歛,喊一聲:「哥哥!」 「荊卿在這裏,你不過來談談?」 夷姞不即回答,想了一下才說:「不,我有些倦了。」 「喔!」太子丹不自覺地顯得輕鬆了,揮一揮手說:「那麼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短短的交談終了,夷姞為一群宮女擁著回去,太子丹仍舊回入室內。這一切,荊軻在裏面都已知聞,心中雖不無怏怏之感,可是也就因為這片刻的緩衝,使得他能夠恢復常態。 太子丹估量著荊軻必已聽見了他的話,他覺得他已經有了交代——他留過夷姞來陪荊軻談話,而她不願。那是無可如何之事,他覺得他不必再多說什麼了。 於是,他們都只當未曾發生過這件事似地,重拾未完的話題。 荊軻正談到他準備邀宴東宮所供養的那些勇士,太子丹自然贊成,問他請客的日子。 「太早了怕來不及,總得十天之後。」 「這你不必費心,你只是出面而已,一切都由我派人去預備,沒有什麼來不及。」 「太子,我不是說飲食酒漿的準備來不及。」荊軻放低了聲音又說:「我另有一層意思。」 他的意思是想借這機會,甄別入秦副手的備選,用一種比武獻藝的方式,來測驗每一個人的勇氣膽識,這得要好好設計一下,所以需要一些日子。 「好極了!」太子丹對他的主意,大為欣賞:「荊卿,你真是足智多謀。」 荊軻也很高興,這不是由於他受到了讚許,而是太子丹同意了他的做法,「太子!」他問:「可有善射的人?」 太子丹想了下問道:「要怎樣才算善射?」 「自然是百發百中。」 「我知道要百發百中。但有個分別,是在射圃中射靶子的百發百中,還是射空中飛鳥的百發百中?」 「射圃中的百發百中就可以了。」 「那,怕都不如我!」太子丹指著鼻子,似得意似謙虛地說。 「原來太子還具此神技!」荊軻大感意外,「恕我放肆,就此刻容我瞻仰如何?」 趁著三分酒興,太子丹欣然許諾,立刻傳話:「射圃伺候!」 射圃在東宮東北角,圈起一帶圍牆,裏面是個狹長的大敞棚,長有百步,這時點起無數燭炬,照耀得十分明亮。太子丹陪著荊軻走了進來,從人送上一把他用慣了的弓,一壺箭,接在手中,微微把弓一扯,弓弦振蕩出嗡嗡的輕響;太子丹得意的笑容又浮現了。 「我只能射八十步。」他指著遠處的箭靶說,「最好是六十步,那便有絕對的把握。」 「就射六十步。」 荊軻從容不迫地走了六十步,回過身來,從衣帶上解下一枚玉環,高高舉起,叫道:「太子,請以我手中物為『的』。」 這一聲,把所有的侍從的視線都吸引過來了,「什麼?」太子丹大聲問道:「射你那個玉環?」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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