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高陽 > 金色曇花 | 上頁 下頁 |
| 二五 |
|
|
|
「王之春說得好,辦法要想在前面。等宣戰案打了回票再來想法子,可就晚了。」王揖唐說,「如今只有兩條路,一條是暫且擱置,等疏通好了再提出;一條是想法子讓國會非通過不可。」 「疏通到什麼時候,才會有結果?」段祺瑞問。 「誰知道啊!」靳雲鵬陰惻惻地說,「也許等到歐洲仗打完了,德國投降了,還沒有結果。」 「事實恐怕也是如此!」段祺瑞的至親吳光新說,「疏通的那條路子走不通。」 既然如此,素有決斷的段祺瑞,便即作了一個結論:「未雨綢繆,宣戰案一定要讓它通過,哪怕解散國會,在所不惜。」 於是即席商定了兩條辦法,一條是請各省督軍,暫勿離京,暗示要等著看國會通過宣戰案,無形中出現威脅的態勢;一條是設法製造民意,對抗為民喉舌的國會議員。這部分的工作,交給王揖唐去做。 王揖唐便找段祺瑞的親信傅良佐商議,收買報紙,大寫對德宣戰好處的文章,自不在話下,但也只是鼓吹而已!究有幾許議員能受報紙的影響,實在難說得很。 「把靳翼青找來,看看他有什麼辦法?」 傅良佐與靳雲鵬面和心不和,不過他還是接受了王揖唐的意見,將靳雲鵬請了來,說知其事,問他有何意見? 靳雲鵬斜著眼想了好一會說:「這件事交給我好了。不過,總要四、五萬大洋。」 「錢不成問題。」王揖唐說,「不過你得把你的辦法說一 說。」 「這個辦法,項城用過的。」 「你是說,」傅良佐問,「組織公民團?」 「有何不可?」 傅良佐與王揖唐對看了一眼,默不作聲。顯然的,都覺得靳雲鵬的辦法,並不高明。 「你們別以為是餿主意,依我說,只有討論這種案子,才用得上公民團。為什麼呢,這是民氣啊!同仇敵愾、民氣昂揚,不就在公民團上面,擺得明明白白嗎?」 王揖唐與傅良佐居然都被說動了。「翼青這番見解,倒是獨具慧眼。」王揖唐說,「不過,領頭的人,總得像個樣子。」 「行!多花幾文就是了。」 「另外的人呢?」 「有錢還怕沒有人?」靳雲鵬說,「我找陸軍部的諮議張世鈞,他一定有辦法。」 「好了,」王揖唐說,「那就交給翼青吧!」 靳雲鵬答應下來,隨即派人去找張世鈞。此人軍需出身,善辦庶務。一聽靳雲鵬的話,不由得搔首躊躇,因為這樣的差使,卻還是第一回,但旋即想到,這是「吃空缺」的好機會,便再不考慮,一口應承。 張世鈞將這個差使,又交給了他一個得力的部屬。此人名叫馮大洲,天津人而久居北京,三教九流,無不熟悉。他有個朋友姓何,在前門外開「槓房」——專門包辦出殯,搖旗吶喊的人,要多少都有。 「老何,」馮大洲到了何記槓房,將掌櫃拉了就走,「我請你喝一鍾。走,走!」 「上哪兒?」 「吃鴨子去。」 「得了!兩個人吃得了一隻鴨子嗎?」 「另外再找人,本來也要找。跟你說實話吧,我要找一兩千人。」 「幹嗎?」何掌櫃說,「請願?」 「對了,請願。」 「那好辦。」何掌櫃說,「就在胡同口『大酒缸』喝酒,我替你找人。」 「大酒缸」是藏龍臥虎之地,有販夫走卒,有落魄文人,也有身懷絕藝、深藏不露的高人。馮大洲一到就遇見一個朋友,寫得一手極好的字,唱得一口極好的崑腔,只為癖染煙霞,而又恃才傲物,所以常常混得有一頓,沒一頓。這天是發了酒癮,卻又身無分文,正在那裏發愣,為馮大洲發現,自然邀在一起喝酒。 「這位是張五爺,公子哥兒而兼名士——」 「得了!」張五苦笑著打斷他的話,「別損人了。」 「我說的是實話。」馮大洲又為張五介紹,「這位是何掌櫃。」 「久仰張五爺!」何掌櫃很客氣地,「請這面坐。」 「大酒缸」飲酒的桌子,便是酒缸蓋子,靠牆一大排,只有轉角上的座位最舒服,因為不當要衝,便不受擠。何掌櫃敬客,張五也就不作客氣,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兩手撐膝,肘彎向外,人是面有菜色,派頭卻不寒酸。 「張五爺要什麼?」何掌拒是問他要什麼酒菜。大酒缸所備的只是鹽水豆莢之類簡陋的下酒物,但門口熟食攤子極多,各種小吃,一應俱全,隨叫隨有。 「我要個爆肚,再要個蘇造肉,回頭來三十個羊肉西葫蘆的餃子就行了。」 對於張五的坦率不講客套,何掌櫃的印象頗為深刻,喝著酒便問馮大洲:「張五爺的書唸得不少吧?」 「書唸得多少,我倒不大清楚。不過,張五爺的一筆字,可真出色!」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