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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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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一走,段祺瑞問曹汝霖:「你有辦法抵借不能?」 「天津日本銀行的經理,我都不熟。」曹汝霖問道,「北京我可以去嗎?」 段祺瑞懂他的意思,毫不遲疑地答說:「不要緊!我叫陸軍部派車在車站接你好了。」 說完,段祺瑞便關照徐樹錚親自去聯絡。等汪士元將股票送到,北京方面也聯絡好了。 到了北京前門車站,找陸軍部的周庶務,便是徐樹錚告訴他的。曹汝霖不知道范國璋的底細,不能不耍個花槍,防他如果是張勳方面的人,聽說他是受段祺瑞之託來跟王士珍有事接頭,就不會再注意他的行蹤。 擺脫了意外邂逅的范國璋,跟著小周上了汽車,直駛東交民巷。曹汝霖尋思,正金銀行受日本政府管理,做這筆押款由於牽涉到討伐張勳,或許會打電報到東京銀行去請示,不但時間會拖延,更須防備走漏消息,誤了大事。因此他決定到三菱公司,跟那裏的經理秋山昱去通融。 一見了面,曹汝霖道明來意,只說有急用,要拿開灤煤礦股票抵借一筆款子,並不明說是何急用。秋山昱心照不宣,立即同意,照票面額抵押一百萬元。當時便簽了借約,秋山昱開出一張中國銀行的支票。前後不到二十分鐘。 在六國飯店吃了飯,曹汝霖連家都不回,搭車趕回天津,當夜將支票交了給段祺瑞,自然滿意萬分。 第二天上午再到王家,正好李思浩也到了。他是財政部次長兼鹽務署的署長,手裏有一筆「另款」可以動用。本來由於民國二年袁世凱向英、法、德、日、俄五國大借款,是以鹽稅作擔保,所以特設鹽務稽核所,一向由洋人控制鹽稅收入,以便按期償還外債。多餘的款子,名為「鹽餘」,照道理可由中國政府支配,但洋人亦把持不放。理由是萬一鹽稅收入不足,便可由「鹽餘」抵充。因此,「鹽餘」雖可作為中國政府的政費支出,但必須先經鹽稅稽核所審核用途,認為必不可少,方准動用。 這時的鹽務署長是張弧,籍隸浙江蕭山,與李思浩的老家浙江慈溪,都在錢塘江以南,勉強可算小同鄉。李思浩是鹽務署之下,三個廳之一的場產廳廳長,兩人的公私交誼都很好,有事悉心籌畫,終於讓他們找出一條得以爭回部分控制權的路子。 原來從清末以來,各省應解鹽稅,例有拖欠。所以每年解送的稅款,新舊攙搭,即是大部分為新收,小部分為舊欠。他們找洋人交涉,說「鹽稅擔保大借款,是指民國二年以後所收的鹽稅而言,補繳民國二年以前的舊欠,不在其列。因此鹽務稽核所對於這部分稅款,無權干涉。」 這個理由洋人駁不倒,只好將附在新收中所補繳的舊欠,另外列賬,名為「鹽務另款」,每月亦有數十萬元之多,是鹽務署可以自由支配的。段祺瑞討伐復辟,需要一百五十萬元。整數已有著落,所缺的五十萬,要求李思浩籌措。 前一天晚上,徹夜用電話聯絡,李思浩不負所命,提出「另款」,另外又借了一筆錢,湊足五十萬,及時送到。萬事齊備,「東風」亦不缺,就只待跟馮玉祥去疏通了。 馮玉祥其時由於徐樹錚、傅良佐的排擠,由第十六混成旅旅長調為正定府第六路巡防營統領。為了表示消極,在京西三家店附近,天台山上的一座廟中讀兵法。得到「龍旗又掛了起來」的消息,他是不甘寂寞,唯恐天下無事的性情,所以立即動身下山,在三家店乘車到西直門,轉道豐台。 巧得很,一到豐台,便遇到第十六混成旅的軍法官薛篤弼,他是代表全旅官兵,來請馮玉祥回廊坊主持參加討伐復辟,而實際上是段芝貴的委託。所以到了廊坊,馮玉祥先不下車,徑去天津,卻不是去會段芝貴,而是去看他的娘舅,做過袁世凱的軍政執法處處長,有「屠戶」之稱的陸建章。 陸建章在袁世凱手下,另成一個系統,與「北洋三傑」的王龍、段虎,馮狗,格格不入。所以徐樹錚及段祺瑞的其他親信,都視陸為「危險分子」。打擊馮玉祥亦就是為了裁抑陸建章。現在馮玉祥要跟段祺瑞一起,自然先要去問問「娘舅」的意思。 「這次復辟是段芝泉一手搞出來的把戲。老段自動出京,沒有法子再回去,拖出張紹軒這個傻瓜來攆走黎菩薩。他自己再來攆張紹軒。一面盜名、一面得實,算盤打得極精。這件事,你讓他自己去搞,只好幫忙,不必認真。」 這意思是暗示馮玉祥見機而作,如果張勳打不倒,亦不妨反過來打段祺瑞。聽得「娘舅」如此指點,馮玉祥默喻於心,當即搭車仍回廊坊。 哪知段芝貴已連派兩名使者,追到廊坊來請馮玉祥,無論如何非到天津去一趟不可。馮玉祥便跟著去了。 到得王郅隆家,段芝貴出迎,「煥章兄」長,「煥章兄」短,非常客氣。寒暄了一陣,說「還有位朋友在這裏,不妨見一見。」 這個朋友,正就是擅發段祺瑞的命令,免除馮玉祥十六混成旅旅長職務的傅良佐。 「煥章老弟,」傅良佐見面先道歉,「上次調差的事,我對不起你。」 「過去的事不必再提。」段芝貴插嘴,「煥章兄氣量寬洪,不會記在心上的。談眼前的事吧!」 於是談到請十六混成旅參加軍事行動的事,答應加委馮玉祥一個名義。當然,也談到要補充給養、軍費的事,馮玉祥當面不必討價還價,不過參加雖參加,話卻活動。 「我回十六旅,是否還能拿得起來,現在毫無把握。等我回去先和十六旅的弟兄們談談,能有多少人跟我,我就帶多少人去幹。加委的事不必了!空名義不管用,謝謝!謝謝!」 「空名義不管用」,意指要實惠,人多人少,看所發的餉而定。意思是非常明白的。 回到廊坊,十六旅的參謀長邱斌、第一團第三營營長李鳴鐘、騎兵營營長張之江、軍械官鹿鍾麟、軍法官薛篤弼,都到車站迎接。 十六混成旅的編制很特殊,司令部的重要幕僚,除了參謀長以外,只有參謀一名劉郁芬,軍械官、軍法官各一名,就是鹿鍾麟、薛篤弼。軍械官兼辦後勤業務,而後勤業務以武器為主,所以用軍械官作為代表名詞。事實上馮玉祥如有大宗收入,一定用來買軍火充實戰鬥力。軍火有各種來源,懂得路子,買的軍火不但又便宜又好,而且還有削弱敵人或「友軍」實力的作用,真是奧妙無窮,非能幹人不能當此差使。 鹿鍾麟帶兵打仗,不算馮部最好的將領,但辦這類帶政治性、「外交」性的事務,卻很有辦法。小段奉老段之命來活動十六旅,暗中「講盤子」即以鹿鍾麟為對手。當時將段祺瑞「補助軍費」的數目告訴了馮玉祥,認為滿意,決定全力從事。 「李長泰的第八師在馬廠,他的隊伍比咱們差著一大截。咱們如果有把握,可以不理他,管自己進攻,先進京城。」馮玉祥問道,「一進京,你們大家說,第一件事是幹什麼?」 有的說先到南河沿張家去活捉張勳,有的說到東交民巷將「蒙塵」的黎大總統先請回來,有的說先搜捕隱匿在民間的辮子兵,最要注意的是收集槍械。 「你們說得都對,這些都是該辦的事,不過不是第一件。大家再想,第一件是什麼?」 這時候鹿鍾麟就聰明了,他站起來說:「既然是討伐復辟,釜底抽薪的辦法,就是徹底消滅帝制餘孽,一定要把溥儀攆出紫禁城,才不會有第二個張勳出現,而且清宮財產要收歸國有,紫禁城要開放給老百姓,才不會有第二個袁世凱!」 他一說完,馮玉祥將大拇指一蹺。「鹿軍械官的議論很高。」他說,「大家記住了,進了北京城,第一件事就是以紫禁城為目標,集中必要的兵力,加以佔領、封鎖,更要注意,不能讓清宮裏國家珍貴的財產受到破壞。這個任務,我交給鹿軍械官了,到時候如何抽調兵力,組成特別警戒部隊交由鹿軍械官指揮,請參謀長預先做好書面作業。」 「是!」邱斌當即提出要求,「我建議請鹿軍械官參加作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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