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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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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芝貴大言炎炎,說直系僅靠吳佩孚一師,武器陳舊,決非敵手。勸曹汝霖放心,旗開得勝,用不到多少日子,即可解決直系。 其時段祺瑞已在團河召集軍事會議,決定組織定國軍,自任總司令,派徐樹錚為參謀長、段芝貴為前敵總指揮,並各指揮一路,徐樹錚在東,段芝貴在西。 皖系的全部實力,計有邊防軍三個師,西北軍四個旅,除邊防軍第二師駐濟南,西北軍兩個旅駐洛陽,一個旅駐宣化以外,就近可動用的兵力,為邊防軍曲同豐的第一師,陳文運的第三師,以及西北軍宋子揚一旅。徐樹錚因為第三師在保定,所以將兩個師都交給段芝貴指揮,自己只帶一個師沿京津路攻曹銳所守的天津。這倒不是徐樹錚避重就輕,怯於攻堅,將較強的對手留給段芝貴,而是因為奉軍一入關,自然先駐天津附近,那時情勢會弄得很複雜,非他在天津處理不可。 出兵之前,還有個問題要解決,曹錕為直隸督軍,吳佩孚為第三師師長,曹銳為直隸省長,都是現任的文武大員,何能作為討伐的對象? 因此,段祺瑞特由團河進京,以「管理將軍府事」的資格,在將軍府召開特別會議,邀請靳雲鵬及閣員列席。會議席上,段祺瑞大罵曹錕「混賬」,吳佩孚「混球」。他說當天津會議決定對南方用兵後,曹錕即乘機要脅,要擴編三個旅,要上將銜頭,要經略湘鄂川贛四省,要幾百萬軍餉,結果一事無成,如今連湖南都丟掉了。言下之意是上了曹錕的當,而且吃的是啞巴虧。 吳佩孚以曹錕部將,而跋扈無禮,前所未見。段祺瑞說:「東海當選大總統,是國家元首。姓吳的小子,稱他『五朝元老』,這樣公開諷刺,成什麼體統?到大總統就任,他在通電中還稱之為『東海先生』,這不是等於不承認東海為大總統?他自己呢,以北軍之將,受南軍之賄,真該軍法從事。」 「受賄有據嗎?」比較客觀的海軍總長薩鎮冰問。 「第三師回北,一路用的都是廣東毫洋,這就是證據。」段祺瑞又說,「於此可見,曹仲珊剋扣軍餉。他在保定大興土木,家裏造一個花園,花了幾十萬,人盡皆知。這樣禍國殃民的人,還不該討伐?」 段祺瑞最大的長處是清廉儉樸,所以一談到這上頭,賢愚不肖,判如黑白。人家便都覺得他的話有道理了。 於是決定由他領銜,呈文大總統,請求「迅發明令,褫奪曹錕、吳佩孚、曹銳等三人官職」,交段祺瑞查辦。 呈文送到公府,徐世昌自然大為頭痛,正召集幕府密商對策之際,不料徐樹錚已勸段祺瑞將靳雲鵬找了來,逼他採取行動。 「查辦曹仲珊兄弟跟那個姓吳的小子,你是贊成的囉?」 「是!」靳雲鵬毫無遲疑地回答。 「你是不是責任內閣?」 突然問到這話,必有深意,但仍舊不能不答一聲:「是!」 「既然是責任內閣,凡事應該採取主動。而且,東海看了咱們的呈文,也不能自己就派吳世緗擬稿查辦曹、吳,還不是要交給你辦公事。」段祺瑞問,「你說,是不是這樣子?」 靳雲鵬這時明白他的意思了。心想,反正段祺瑞的話,他無法不聽,是北洋人盡皆知之事,不如見機,不必等他開口明說,自己先辦,一方面見好皖系,一方面也不愁直系不諒解。 「我明白老師的意思了。明天我就交閣議通過,辦府稿請東海蓋印。不過,曹四的劣跡,還不大顯,是不是可以慢一步查辦?」 段祺瑞想了一下,點點頭說:「行!」 於是第二天——七月八日,閣議通過:吳佩孚免職,曹錕褫職留任。當即辦好公事,由交通總長曾雲霈、司法總長朱深到公府見大總統,面請蓋印。 徐世昌將府令接到手裏一看,只見寫的是: 「前以駐湘直軍,疲師久戍,屢次籲請撤防,當經電飭撤回直省,以示體恤。乃該軍行抵豫境,逗留多日,並自行散駐各處,實屬異常荒謬。」 這是指吳佩孚由漢口到鄭州後,曾勒兵觀望多時,與當時要求撤兵,說士兵歸心如箭的話,顯有不符。但這也不能說是什麼了不得的錯處;且看下文: 「吳佩孚統轄軍隊,具有責成,似此措置乖方,殊難辭咎,著即開去第三師師長署職,並褫奪陸軍中將原官,暨所得勳位勳章,交陸軍部依法懲辦。」 「這,未免太重了吧?」徐世昌說,「罪狀與罪名各不相稱。」 「是!」朱深答說,「表面看不相稱,實際上還有些罪名是為了替吳師長留餘地,故意不說破。」 「是哪些罪名呢?」 「是師長受了南方六十萬毫洋的賄,此事如果見諸明令,就非交軍法審判不可。閣議中也考慮到,是因為曹督軍將應該轉發第三師的軍餉,多飽入私囊,求田問舍。吳師長迫不得已,乞食於敵,其事可惡,其情不無可原,所以從寬發落。」 話雖如此,處置也太嚴了!不但奪職,還要查辦。徐世昌心想:這是件辦不到的事。令出不行,徒損威信。且看後半段說些什麼? 後半段寫的是: 「其第三師原係中央直轄部隊,應由部接收,切實整頓。曹錕督率無方,應褫職留任,以觀後效。軍人以服從為天職,中央所以指揮將帥者,即將帥所以控制戎行。近年綱紀不張,各軍事長官,往往遇事輒託便宜,以致軍習日漓,紀律因之頹弛。嗣後各路軍隊,務當格遵中央命令,切實奉行,不得再有違玩。著陸軍部通令遵照。此令!」 看完將命令放下,徐世昌面色凝重,久久不語。這樣的反應,也不算意外,曾、朱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默然等待。 「能不能換個辦法呢?」徐世昌終於開口了。 「請大總統指示,」曾雲霈說,「如何換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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