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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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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油流鬼隨口答說。 「府上住那裏?聽口音靠近海邊?」 「是的。我在福山住過好幾年。」 福山在常熟以北,是個近海的大鎮;阿七臨死的那一年,就在福山廝混。劉肇周因地及人,想起阿七慘死,不由得愀然不樂。 油流鬼亦不願多談;怕言多必失,洩漏底蘊,關係不淺。但劉肇周思子之心,一時無法自制;不自覺地問道:「陳五爺,你在福山住過,不知道認識不認識一個叫劉阿七的小夥子?」 油流鬼心中一動。他是完全明瞭劉肇周的底細的;只是不敢說破。但從此刻他眼中所流露的表情去看,誰要是他兒子的朋友,他一定會另眼相看。既然如此,好好思量一番,這層關係,有無可以利用之處。 於是他說:「等我想一想。」 在劉肇周殷切的眼光注視之下,油流鬼心想,劉肇周跟劉三秀兄妹的感情有限,倘以利誘,讓他吃裏扒外,非無可能,如果這件事變成三個人合作,成功就更有把握了。 轉念又想,與其跟揚三合作,何不跟劉肇周合作?楊三有王府作護符,萬一事成之後,來個「黑吃黑」,既不能告狀,又無法找他交涉,豈非枉做惡人?如果跟劉肇周合作,想個法子連楊三一起賣掉;得了手,東西在自己手裏,愛怎麼分就怎麼分,諒劉肇周也不敢奪多論少。那情形較之跟楊三合作,真有天淵之別。 轉念到此,立即下了決心,「啊,啊!」他裝作突然想了起來的神氣,「不就是跟李成棟的部下在一起,不明不白送了命的劉阿七?」 「對!不明不白冤枉送了命。」 「可惜,可惜!」油流鬼不勝同情地,「劉阿七我雖不太熟,不過很知道他,聰明能幹;可惜交的朋友不好。劉二爺,他是你甚麼人?」 聽這一問,劉肇周泫然欲涕;擤一擤鼻涕答說:「是我的一個忤逆兒子。」 「啊!」油流鬼說,「那我要尊稱劉二爺一聲老伯!」 話一出口,油流鬼才發覺錢萬成就在旁邊桌上;這番話讓他聽到了,豈有不起疑心之理?趕緊轉臉去看;幸好錢萬成全神貫注在王府門口,盼望楊三出現,毫無旁顧的異狀,他才放下心來。 「不敢——」 「劉老伯,」油流鬼很快地低聲打斷,「此地不是談話之處。回頭到了連陞棧,請你一個人悄悄出來,我在連陞棧對面屋簷下等你。」 劉肇周也是做慣了壞事的人,見此光景,自能會意,當下點點頭,表示承諾。兩人皆有警覺,話都少了;而且絕口不提常熟。 這樣過不了多久楊三復又出現,錢萬成起身相迎;劉肇周與油流鬼亦都回到原處,四個人各據一方,卻都俯身向前,低聲悄語。 「滿洲太太先要看看東西。」楊三問道:「兩位怎麼說?」 「這何用著?」錢萬成接口便說:「楊三爺,你不是看了的?」 「是的。我也這麼說:我說有這麼大的膽子,敢騙妳老人家?何況人在妳手裏,騙了妳,妳不肯放人,亦是枉然!」 「一點不錯。」錢萬成搶著又問:「滿洲太太應該沒有甚麼好說的了吧!」 「她說,她是怕東西不好,不值得那麼多錢,所以要先看看。我說先看東西很麻煩,客棧裏人多,另外又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她想了半天說:不看東西也可以,不過得開個單子給她,要寫得清楚明白,才知道值不值那麼多錢。」 「這可以。」錢萬成說,「就開個單子給她。我們兄弟倆,再請二舅幫忙;大不了一夜工夫,單子總可以好。」 「好吧!那麼各位請回去開單子,明天一早仍舊在這裏見面,等我把單子送上去再說。」 錢萬成點點頭,轉臉問道:「二舅,你看怎麼樣?」 「我沒有意見。」劉肇周看了油流鬼一眼;眼中有質疑的神色。 「單子一送上去,滿洲太太自然會有話交代。好在你們三位一起動手;我想,這張單子,」油流鬼將目光落在劉肇周臉上,「二更天總可以開好了。」 「說得是!」錢萬成起身說道:「勞兩位的駕;找個地方,我請兩位喝一盅。」 「不必,不必!」楊三大搖其手,「將軍休下馬,各自奔前程。等把事情辦妥了,再痛痛快快地擾你一頓。」 「既然如此說,我看恭敬不如從命。」劉肇周說:「趁早回去開單子;東西很多,只怕要弄到三更天才能完事。」 這是暗示油流鬼,二更時分可能無法抽身赴約;果然如此,要他在原處守候到三更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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